父子当共生

    28岁时，已名满日本的著名作家大江健三郎有了智障的小儿子大江光，医生说，大江光存活下去的概率极小，大江健三郎一度无比忧伤，认为儿子是活不下去的。

    两个月后，他去了一次广岛，看到很多核爆幸存者将逝去亲人的名字写在灯笼上，让其漂流到黑暗的对岸去。完全没信心的他，也将儿子的名字写在了上面。

    大江健三郎的母亲得知此事大为惊讶，她说：“这不是一个父亲应做的，你得与大江光共生！”

    大江健三郎想起了儿时，有一次他患重感冒，担心地问母亲：“我会死去吗？”母亲告诉他说：“不会。我不会放弃你的，即使你死去了，我也会把你再生出来。”他又问，那他是不是另一个孩子呢？“还是你，”母亲回应道，“我会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和读过的所有书都教给那个孩子。”

    母亲的批评和儿时的那段经历，让大江健三郎从绝望中走了出来，他决心让大江光活下去，和他一起共生。

    大江光几乎不会说话，也不与外人交流，大江健三郎就在儿子的房间里播放莫扎特、肖邦等人的古典音乐，大江光竟然渐渐地对这些音乐有了反应，并在6岁时开口说出了人生的第一句话。此后，大江健三郎送大江光去学钢琴和谱曲，他发现儿子虽然语言表达不行，但却能通过谱曲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

    大江光在父亲的关怀下，心态变得积极起来。有一次，大江健三郎带他回老家，离开时，大江光对奶奶说：“我要打起精神来，以便好好地去死。”一周后，他又改口告诉奶奶：“对不起，我说错了，应该是打起精神好好地活下去。”

    虽然家里的房子很大，而且有好几层，但大江健三郎始终跟大江光生活在一个房间里，他阅读和写作时，大江光则在一旁听音乐和谱曲。大江健三郎从未想过去一个安静的房间里。他说，这样儿子一抬头便能看见我。为了儿子，他做出了很多牺牲和奉献。

    付出终有了回报，现在的大江光，已经成了日本著名的作曲家。他也开始反哺父亲，除了作为大江健三郎的写作对象被写进小说外，他还挽救了父亲——大江健三郎患有忧郁症，每隔两三年就会发病一次。发作时他无法入睡，只能靠喝大量的威士忌和啤酒来麻醉自己。后来，大江健三郎通过反复听大江光的光盘，成功地克服了忧郁症。他说：“大江光的音乐，让我找到了一种安宁的感觉。”

    如今，父子俩共同生活在一起已有50多年了。大江健三郎说，自己的一生中，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阅读，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写作，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给儿子，每天必做的是，等大江光睡下时，用毛毯将他盖好，早上再把大江光叫醒，让他去卫生间……这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仪式。

    （《羊城晚报》9.13 尚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