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手

    ■【阿根廷】迭戈·马拉多纳

    在预选赛期间，马岛战争的话题就一直被提到。如果说谁要对这场战争负责，我想除了英国人，那些把我们的小伙子送到战场上去的阿根廷人也难辞其咎，因为他们要对抗的是世界第三强国，而我们的小伙子们只能穿着草鞋去战斗。那场战争已经变成了一场屠杀，遍地是阿根廷士兵残破的四肢，但是该死的阿根廷军方竟然还厚着脸皮对大众宣称我们即将赢得战争的胜利。

    正因为如此，在1986年的世界杯赛场上，我脑海里想的并非我们正在为了迎接战争胜利而战，而是为了那些战死沙场的阿根廷士兵而战，为了让这些军人的家人得到安慰，我们也必须把英格兰从世界版图上抹去，当然，只是足球世界的版图。

    对于上半场的比赛，我并不是很满意。控球时间再长，不进球也是徒劳。中场休息时在更衣室里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我不希望我们的队员对于上半场的比赛情况沾沾自喜。下半场比赛一开始，我就如往常一样快速投入了比赛，只不过这一次我怀着特别想要进球的欲望。我感觉改变历史的时刻到来了。

    “巴斯克人”带着前锋的气势，穿过中场，把球传给了我。我接到他的传球之后就开始控球，准备瞄准球门射门，当时从左路一条直线斜插到中间，球门就在我眼前。我看得非常清楚，那应该是很容易的一脚射门，我在寻找蓝色队服的同伴，想打个配合。但是当我把球传给巴尔达诺时，皮球反弹了一下，稍微高了一点，正好对方的霍奇就在他身边。于是霍奇在巴尔达诺的前面抢到了位置，但是他失误了，并没有把球拿住。那粒皮球冲着我所在的位置落下来，它丝毫不差地冲我而来。

    “这个球是我的了！”当时我心里暗暗想着。我像一只青蛙一样向空中跃起，希尔顿也跳了起来，但是我比他反应得早，而且跳跃的时候我的双眼一直盯着皮球，而他却闭上了眼睛。当我落下之后，我立刻飞奔庆祝这粒进球。那是一粒非常有力的进球，虽然我是头球的时候一并借助拳头打进的，但是最后进球的效果比起头球更像是我用左脚打进的。我当时用手重重一打，“嗒”的一声，皮球就飞进了球门，打在球网上。这个动作非常迅速，主裁、边裁都没有看到。希尔顿也忙着寻找皮球，处于蒙掉的状态。唯一有反应的是芬威克，他是最后一个出现在球门前的防守球员。但是之后再也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场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向主裁，感觉他没有任何动静；我再看向边裁，也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我开始奔跑庆祝进球。我决定帮助裁判做出判决。主裁本纳瑟在日后对我说，当时他看向了边裁，想询问边裁的意见，边裁也同样在等待主裁的判决。我感觉队员们也不想回头去看裁判，因为怕这球被判罚无效。因此当“切乔”赶到我身边的时候，他问我：“你是手球了，是不是？那是个手球对吧？”我回答道：“你别管了，继续庆祝进球好了。”当时我仍然害怕那个进球会被取消，但是最终并没有发生。

    后来，英格兰队的莱因克尔受一家英国电视台的委托，来到我家中与我进行一次访谈，当时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那粒进球是用你自己的手打进的还是上帝之手打进的？”

    我回答他道：“是我的手打进的。”

    “为什么你当时称那是‘上帝之手’？”

    “因为当时上帝向我们伸出了手，他帮助了我们。在那样的场合，主裁和边裁同时没有发现手球的概率非常低，因此我说出了‘上帝之手’那样的话。”

    “而且还是在与英格兰的比赛上进的球，对吧？”莱因克尔加上了这么一句。

    我如实地回答，的确如此。

    “如果当时我们面对的是意大利，或者乌拉圭，抑或是巴西队，那情况会复杂很多。但是对手是你们，整个局面就不一样了。因为英格兰的队员们比较绅士，而且在赛场上非常诚实。”

    （选载三）

    （《我的世界杯》译林出版社201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