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儿，多给

    每值秋、冬季节，花生大量上市，北京的炒锅业便用大铁锅加工炒花生，下燃干柴，锅内放花生和细砂，并以铁锹时时翻动，使花生受热均匀且无焦糊之弊。炒花生物美价廉，市人无论贫富皆嗜之。煮花生和五香花生米尤为佐酒妙品。犹忆儿时，购得花生一捧，边食边玩。将花生外壳上端捏开一口，夹于耳垂，充作耳坠，且故意摇头晃脑，令其前后摆动。小伙伴之间则以“顶花生”为戏。各人选一硬壳花生，互相顶牛，破者为负。花生之果仁即其种子是双子叶，顶端为胚芽。将两瓣果仁分开，胚芽低于其中之一，状类蓄须老人，小儿则戏称其为“老头儿”，相互间以胚芽相勾，掉者为负，谓之“勾老头儿”。花生通常一壳两仁，个别者一壳三仁，壳中部隆起，为驼背状，小儿则戏呼其为“大骆驼”，不忍遂食之，聚而把玩，看谁积得多。

    花生收获后，经过筛选，颗粒饱满者为上品，通常用于榨油，或加工成各种食品；余者为次品，则仅供炒锅业。盖因其壳中通常仅剩一粒果仁，且干瘪瘦小，另一半则干空无仁，故炒熟后谓之“半空儿”。其价极廉，然味道颇为香醇，且愈嚼愈香。缘其果仁干瘦，故含油脂少而蛋白质多使然。普通炒花生果仁丰腴肥硕，富含油脂，食之有腻口之感，反不如半空儿别有风味也。

    五十多年前，每值隆冬之夜，无论是大雪纷飞，或是朔风凛冽，总能听到“半空儿——多给”的吆喝声，由远渐进，悠长而凄婉，闻之颇令人酸楚。此时开门，就见到一位老人或小孩，肩负口袋，内装半空儿，蹒跚而至，一角钱可买半笸箩。无劳动能力的老弱童稚，仅能靠此谋取蝇头微利，勉强糊口而已。冬夜漫漫，或围炉御寒，或挑灯夜读，或阖家絮语，手剥半空儿，可消长夜。据传，著名国画大师齐白石亦喜食半空儿，每届冬季必置半袋于身边，每值构思作品（诗、书、画、印）之际，辄剥食之，许多传世佳作由是而得。

    （《日下回眸》学苑出版社 董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