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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10月21日 星期六

    雀与鸟

    《 文摘报 》( 2017年10月21日   02 版)

        童年时,燕、雀是寻常物,平时对檐头上蹦跳、唠叨的碎嘴麻雀因烂熟,几乎变得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们那儿管麻雀叫家雀(qiǎo)儿、老家贼,我跟它们的交道是因为哥的评价。有一天,我跟哥一起喂鸡,哥对我说:“家雀儿是一害,它偷吃人类的粮食。”它们当时正在偷抢鸡的食儿,这就坏了我对它们的印象,并促使我积极地参加哥他们捉家雀儿的行动。

        一次是冬天里,哥的朋友手掐电筒上梯逮雀儿。房檐下,电筒的白光罩住吓得呆傻的家雀儿,他们便用手捏住,猛往地上一掼,我跟哥在下边往面袋子里捡。当夜,我们会聚在火炉边,享受这些老家贼。吃法很简单,用泥糊上放在红煤火上烧烤。说实在的,这烧成黑炭的小东西味道并不怎么样,当然我必须装出吃得香,因为大家都黑糊着嘴吃得摇头晃脑,何况我们是在为民除害!

        另一次是拽着支筛子的短棍的绳子,潜伏在房门里,专候来筛下吃米的老家贼。其实这样狩猎的成功率并不高,忙活了一上午,只侥幸捉到只被筛打坏了腿的家雀。哥觉得一只没法喂嘴,就决定先装进他用细高粱杆扎的鸟笼子里。家雀儿在笼子里并不安生,奋力地撞击鸟笼,一直到累才停下。哥说:“老家贼气最大,难养活,咱不放它,恐怕它只能气死。”结果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这个祸害,还是撞散了鸟笼,继续为害去了。不知怎的,我反松了一口气。

        我曾经多次全程追踪檐下的燕子衔泥筑巢,觉得勤劳的燕子筑窝很辛苦。那时看见两只燕子你来我往,我心中升起疑惑,它们为什么不是单个的呢?后来妈跟我说:“燕子是一公一母,平时什么活儿都是两个一起干。”

        到了秋天,小燕子基本长成了父母的样子。妈跟我说,它们要回南方过冬了,我问哪个南方,妈说是大海的南面,很远很远。我问它们明年还会回来吗?妈说回来的,但只能回来两只新长大的。我问为什么?妈说过大海路太长,它们又没地方落脚,它们的父母要托着它们飞,最后父母就累死了,掉下大海。我无言,很震撼。“它们一代一代都是这样的。”妈妈的话像自语。我一直到长大也没深究过,我宁愿相信,这样的延续生命的方式是真实的。

        秋凉的某一天,燕子举家南飞。那日家里突然静了,我醒悟家里少了四口。我问在彻底清扫地上燕子屎的妈,它们明年是否真的会来?妈说一定会的。燕子的粪便每天都增加了妈的工作,但我知道妈是希望它们重回到我家的,我也希望。因为妈说过,燕子不是随便在哪都建家的,这个地方是它们十分满意的地方。

        乌鸦在我们那儿也是很常见的。我认为乌鸦不光长得丑,叫声还难听。那时常听大人说“乌鸦叫,死神到”。哥也说,它们白天都呆在坟地里。大人、孩子若猛听得乌鸦的叫声,都会骂“呸!”据说这样可避邪。

        我无知童年的早期,曾十分固执地认为,家雀儿是家雀儿,燕子是燕子,乌鸦是乌鸦,鸟是鸟,鸟是什么呢?我认为真正的鸟,起码得是我的同学姜来玉他爸、剃头姜师傅那只画眉。

        姜师傅有闲总是要侍侯他的鸟,只有这时,我们才能看见去掉蓝布罩后画眉的身姿,画眉鸟一身油光水滑。我当时对姜来玉说:“你爸的剃头技术好,鸟养得也不赖!”知道自己的话让姜师傅高兴,我趁机问他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问:“姜叔,你为啥老用布套把鸟套住?”姜师傅答:“这样鸟不容易学脏口。”

        我虽然对姜师傅“学脏口”的专业术语不懂,但不能让他小瞧咱,我装懂地点点头。哥对画眉不似我那么在乎,因为他见过世面。所以他说:“画眉的叫还可以吧,不过跟云雀一比就差远了,跟红靛颏儿就更没法比了!就算跟‘黄脖老嘎’比,也还差着一块。”

        哥这么逗我的代价就是:得带我去见识。

        哥他们打鸟去的地方真叫远,大草甸子深处。他们在树下面没草的干土里下好了网扣和夹子,并用干土面儿把夹子整个都埋上,只露一只从苞米杆里剥出来的活肉虫。一直忙到午后,打着两只“黄脖老嘎”。哥则从草丛里拾到了两枚带褐斑点的鸟蛋。

        我们捡回的鸟蛋,哥把它小心地放在我家孵蛋的白母鸡肚皮底下,每天老母鸡翻蛋时,我们手里都捏着汗,生怕把鸟蛋挤碎了。另外,每天老母鸡进食、方便回来时,我们都暂时把鸟蛋先取出,以防被老母鸡当作异类给啄坏。

        鸟出生后不久,就嫩声嫩气地叫着要吃的。我们都拿不定主意给它喂啥。到理发店找姜师傅,他皱着眉头很认真地端详我们的小鸟,他问我哥,蛋壳呢?我哥说早扔垃圾堆了。姜师傅听了眼睛一暗说:“这就有点麻烦。”当姜师傅宽展的眉头出现第五条竖纹时,他肯定地对我们说,就喂它小黑蚂蚁吧。

        一个星期后,我们那里下了一场连阴雨,接连数日小黑蚂蚁无迹可寻。哥跟我无奈,只好喂它别的虫,可它们不吃,你给填进去,终被吐出来。我们无法判定:是姜师傅武断给出的特殊食谱养成小鸟特殊的食性,还是小鸟真的只吃黑蚂蚁?小鸟最终饿死了,我们无缘将它们养大,并弄清它们的真实身份。我们想跟鸟亲近的结果反送了两条鸟命。

        (《久久童年》学林出版社 吴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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