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电视机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流逝着，一件件往事渐渐地被琐碎的生活磨蚀得无踪无影了，但是小时候我梦想拥有一台黑白电视机的事，却一直在我的记忆里闪现。

    1983年，我们家在新疆建设兵团的时候，整个连队只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那台电视机的形状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红色的塑料外壳，长方形的屏幕边镶嵌着一个黑色的塑料框架。晚饭过后，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牵着孩子带着凳子早早就守候在电视机前了，倘若去晚了，还占不上位呢！

    那一段时间，我们班的同学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议论电视里播放的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听了同学们的讲解，我多么希望能亲眼看一次电视，就那么一次，就算是一睹小鹿纯子的风采也行啊！可是，一想到看电视我就犯愁。原因很简单，一是正面临中招考试；二是全连就那么一台电视，根本就挤不到跟前。唉，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啊，要是家家有一台该有多好啊！

    那天，傍晚时分，同学们正在专心上自习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我偷偷从教室里溜了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连部。哇，人真够多的了，就连树上也爬满了人。我拼命挤进人缝，累了一身汗不说还是看不见。这时，我看见一个人头正好挡住我的视线，我往右偏，他的头也向右，我往左，他的头居然也偏到了左边。我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便蹲下身子捡起一个石子，照着前面的头砸了过去。谁知这一砸不要紧，人群立马喧哗起来。只听见有人厉声呵斥到：“谁砸的？出来！我看谁的胆这么大？”这不是我爸爸的声音吗？

    这下可完蛋了，要是让父亲逮住，就是我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的。但我的心里还是割舍不下这次看电视的机会。过了很久，当我再次抬起头时，发现父亲己经走了。于是，我就心安理得地看我的电视剧了。

    没想到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我一进家门便挨了父亲一顿劈头盖脑的训斥：“你说说，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在学校上晚自习了。”“胡说！李老师来家找过你了。”在父亲的威逼下，我道出了真相。最后我流着泪说：“爸爸，我真的好想看这部电视剧，它能使我奋发向上。”听了我的话，父亲沉默了很久说：“赶紧去复习功课吧！”

    第二天早上，父亲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竟看见我家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台崭新的红色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我高兴得欢呼起来。同时，一种内疚感和负罪感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我真想对父亲说出那晚的真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从那以后，我们家就失去了往日的宁静。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家的屋里、院子里，甚至连窗台上都挤满了人。等到我下晚自习回到家，却总也挤不进屋，只有在外面等呀等。好不容易等到人走完了，我们家的人还要将地上的果皮扫去，将凳子放回原处才能去睡觉。这样一来，我的学习退步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师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我把这一切迁怒于那台黑白电视机和来家里看电视的人。当天晚上，我下了晚自习又一次被堵在门外的时候，我愤怒地拉下了门外的电闸，院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今晚的电视到此结束，明天我还要上学呢！”听到我下逐客令，大家鱼贯而散。爸爸责怪我说：“你这样做多不好啊！”“不好就不好，想看电视自家也去买啊。”当时的我多希望家家都拥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啊，这样就省去了很多烦恼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我家看电视了，直到我顺利地考入高中也没有人来。这时，我心里有点后悔了。在等待入学的日子里，我让爸爸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每晚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妈妈见人总是说：“没事去家看电视吧！”渐渐的，我们家又挤满了看电视的人。

    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拥有一台电视机的梦想早己实现了，但那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一直保存在我家里，见到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岁月如歌》现代出版社 杨亚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