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有点钱的日子

    ■李大伟

    有钱没钱，要看年代。

    上世纪80年代，在路灯下请朋友吃熟菜，属于足以引来“吃瓜”群众围观的奢侈行为。熟菜之外，桌下还竖着啤酒空瓶子，吃菜还要配酒，等于“吃粽子还要蘸糖”——过分啦！

    那时做生意，钱，不是来自银行的借贷，除了父母，就是同学、朋友间的拆借。同学、朋友间的借贷没有利息，全凭交情，还钱的时候“搓一顿”（吃一顿）。那个时候，钱：有人情，有温度，有兄弟义气。友谊不仅明目张胆，而且明火执仗。

    那个时代，幸福很便宜。

    进入新世纪，始于1997年的商品房市场，2004年出现第一波暴涨，随后一年一小涨，五年一大涨。因为房产涨了，有房者晚上睡着也有进账——租金，白天坐等起价——涨价。过去开门面、守铺子，睡着还要付房租，醒来就要付工资，一不留神就折本，一不注意就罚款，现在，可以“不劳而获”啦!

    从此往后，风水变了：劳动只能养家，资产才能发家；投身经济致富，投资金融暴富，房产是金融产品，30%首付款拥有100%的使用权，债成了你赚取息差的本钱。拿自己的钱做本钱，这叫经济：靠劳动赚钱；拿别人的钱做本钱，这叫金融：以钱生钱。

    现在，房子因区域而将人区分出三六九等，曾经的发小，成为闰土，你的家，不好意思来了。那个时候，朋友来了，不分早晚，登堂入室，昂首阔步，“两只方凳，一把花生一瓶酒……”

    那时候发点财就请客，所谓“出血”。如果当天一款衬衫，像发牌一样畅销，晚上一定呼朋引类，坐着夏利，直奔乍浦路（90年代美食一条街）。朋友、朋友的朋友均可分享。

    那时候没有房产，没有地段，没有阶层，只要是朋友，都敢上你的桌，吃你的、喝你的，端起杯子喝酒，放下筷子骂你，这叫酒后吐真言。做东的还必须笑纳，这叫雅量。否则下次请客就没有人来了。孤家寡人就不好玩了。

    今天，随着财富的膨胀，出现了楚界汉河，有钱的不带没钱的玩，没钱的不跟有钱的混。现在大家见面都在酒店里，聚拢在水晶吊灯下，花些不明不白的钱，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新民晚报》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