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四害

    除四害运动，想来不少人都还记得，那阵势，真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全国总动员。

    那阵我还小，动员大会门口，戳着一丈多高的木牌子，上面用几百只死麻雀钉成三个大字：“除四害”，豁然醒目。我还记得首歌：“苍蝇蚊虫传疾病，老鼠麻雀偷食粮。几千年来害人民，今天不让它再猖狂；家家除四害，处处是战场，为子孙得幸福，坚决把它消灭光。”

    我们家乡分田到户，轰赶和捕杀麻雀。我家四口人，分到一块田，我和弟弟们在田埂上跑来跑去，严守这块田，不让麻雀落下来啄食稻穗。爸爸也摇着竹片，督促我们不能懈怠。这是爸爸抓阄抓到的一块田，种着稻子，外国进口的品种。如果任务完成得好，队里会给我们每天补贴一斤粮食。队干部来回巡视，要是发现有麻雀进田，不但不给补贴，还要扣我们家半斤粮，逼得我们不得不尽心尽力。

    我们一连守了十来天，稻子就收割了。别的社员羡慕爸爸手气好，抓到了早熟早收的“三白棒”稻子，我们是第一户早收的，有些人还要守十天半个月。他们吼哑了嗓子，摇酸了手，站弯了腿，老人无法天天站，家里人就端把竹椅子让他们坐着，真是活受罪。

    至于苍蝇、蚊子和老鼠，队上要求每户一天交三百个死苍蝇，娃儿们兴头特别大，人手一把竹子编的苍蝇拍子，见苍蝇就打，打死就装到纸盒里。头几天家家户户都交够了，不到十天不知苍蝇都跑到哪儿去了，最多也只能打得到几十只。就这样，半个月下来，全村上交了死苍蝇三麻袋。

    老鼠繁殖力和适应性极强，且顽劣狡猾得很，逮老鼠不是一件容易事。县里下通知灭鼠，还下发每家一大包鼠药，要求每户每天上交十条老鼠尾巴。开始老鼠药还管事，能如数完成任务，后来就见不到死老鼠了。有人就跑到竹林里挖老鼠洞，用水灌，用锹刨，即便这样，也越来越难捕到老鼠了。就这样全村仍然上交了老鼠尾巴五麻袋，把死老鼠堆满一个大坑，泼上煤油烧了。

    消灭蚊子那就更难了，这玩意太小，且多在黑夜活动。拍打不行，下药也不行，只有用烟熏。于是村里大小人都背起背筐去河边割艾草、麻柳、柏芝、桉树叶、青蒿，晚上六点半，各家就在自己的房前房后和竹林里点火熏蚊子。整个村子烟雾迷蒙，呛得大人小孩咳嗽不止。好多老年人受不了烟雾，甚至有的晕倒住进了医院。最后灭蚊改用香樟叶和琵琶叶，十来天熏死的蚊子密麻麻到处都是，胀死了鸡，撑死了鸭。

    （《今晚报》8.3 黄兴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