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杜尚的《泉》说起

    1917年,法国艺术家杜尚把一个从商店买来的男用小便池命名为《泉》,匿名送到美国某个展览郑重其事地展出。这实在是一件荒谬至极的作品。日后,《泉》却被认为开启了当代艺术的先河。从杜尚开始,艺术似乎走上了一个新的方向,美似乎成了艺术的桎梏。

    艺术是什么，这是十本书也谈不完的话题。我想尝试一个简单的视角,来连结古今的艺术。

    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认为艺术是传达:在心中唤起曾使自己激动过的情感,并用语言、线条、色彩、声音等媒介将它表现出来,使别人也感受到同样的情感,这就是艺术。也就是说,艺术是个人间的交流,又让公众旁观。既然艺术是传达,就有一个在何时何地传达的问题。既然不是私人间的事,而是公众都知道的事,那么它就有一个影响力问题。

    艺术品一方面有着永恒性,可以为人们长久地欣赏,并成为对以后的艺术的创作和欣赏起作用的范本。另一方面,它还有更重要的属性——时间性。杜尚在1917年送到美国某展览要求作为艺术品展出的那件名为《泉》的展品已经消失了,后来放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法国蓬皮杜中心、瑞典斯德哥尔摩现代艺术馆的《泉》,其实都是仿作。这件作品的意义,应当只体现在第一次要求将它展出的冲动,以及由此造成的事件之中。

    从创作到欣赏,从思想情感的产生到传达的实现,从艺术家赋予作品以意义到批评家对意义的阐释,这都是整体,不能割裂。艺术在性质上就是美学价值与历史价值的统一体。这种统一,就体现在“事件”上。“事件”是理解艺术的一个具有启发意义的视角。

    艺术史是一条河,大浪淘沙,沙留下了,水流过去了,但河还在。一部艺术史,出现了种种奇观。我们不能将它们放在一个平面上,超越时间性来评判。所有艺术品都带着自身的时间属性,它们的形成都是或大或小的一个事件。我们只有在承认这种时间性的前提下,再思考这样一些问题:有些艺术品不美,有些时期的艺术品不美,但是,它们在人类对美的追求的长河上,曾经起过一些作用。在经受种种挑战以后,美还会回归,回归艺术,回归自然,回归生活。

    （《文汇报》6.28 高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