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年前,有一首民谣在南京火过一阵,名叫《挤公交》。凭一句“刷卡太快请重刷”,可以料定作者是年轻人,因为到上世纪90年代乘公交才有投币、刷卡一说。
之前都是售票员卖票。车上有一座席,位在后门口,如驾驶员一样,与乘客区隔开来,这是专为售票员而设。至于这一隅之地较别处高一台阶,初衷是不是便于售票员眼观六路,将逃票者一眼拿获,不得而知。逃票者是有的,乘公交隔三岔五,便会遇上一回。但售票员最艰巨的活还是高峰时扎进人堆里卖票查票:塞得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挪动一下都千难万难,要从前走到后,从后走到前,你觉得简直是不可能的,但售票员一路嚷着“让一让,让一让”,愣是挤出一条路来。
也有守着据点凭着调度的本事把事办了的,这时“让一让”变成了“递下子,帮忙递下子!”于是近处的乘客充了传递员,接了远处乘客的钱递过来,再把售票员撕下的票递过去。车票是一指来宽的小纸条,按照面值一沓一沓地排开,夹在一块票板上,卖一张,撕一张。
就“挤公交”这个话题而言,不少的摩擦、冲突就是挤出来的。比如售票员点名让人买票:“那个戴蓝帽子的,买票啊!自觉点啊!”被点到的立马不乐意:“哪个不自觉?挤成这样,哪动得了啊!”他未必是在找借口,是真的挤,挤到完成伸手到口袋里掏钱这样的动作也十分艰难。动作幅度大点胳膊肘杵着了旁边的人,没准便会招来埋怨或怒目。
饶是售票员记性好,这么多乘客,又是不断地上上下下,买票没买票,哪能记得清?所以还得查票。查票之艰难,一点不亚于卖票,对双方都是如此。你若买了票就揣兜里,待要出示,不知放哪个兜里了,掏上掏下很是狼狈。故好多人就捏在手里。最好是抓着横杆高擎着的那只手,因另一手在人群里,根本就动弹不得。有的年轻人将车票叼在嘴上,靠唾液将车票的一端粘在唇上。这不失为人我两便的法子:既是招摇于唇齿之间,也就不劳询问。当年的公车上,这也算是一景了。但适用范围不广,年纪大的人皆不取此法。又一条,是不论年纪大小,女性不为,年轻女子若是叼张车票,就很有被视为“女纰漏”的危险了。南京话里,“纰漏”用以指某类人时,是二流子的意思。
(《今晚报》6.28 余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