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画家潘天寿应对西洋画的中国画观,集中表现于一句名言:“中西绘画,要拉开距离;个人风格要有独创性。”今天所公认的诠释是:潘天寿反对中西融合,坚持从中国画的固有传统来进行自我更新,庶使中国画能保持民族性的纯正而不至沦于“不伦不类”。长期以来,我们对这样的诠释深信不疑,并理所当然地将传统在今天的衰落归咎于徐悲鸿的倡导中西融合。
事实上,中国画的传统也好,中国文化的传统也好,三千年来之所以能持续发展,即使遭到严重的挫折也没有中断,根本上是因为它“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坚持“和而不同”“吐故纳新”而得以生生不息。不仅是传统自身中所固有的自我更新,更是传统之外异质文明中所有的被拿来为我所用。
对于有人否定“把西洋画的东西加在中国画里头”,潘天寿说:“要试验,不要很轻易下断语,以免出偏差。以自己晓得的东西排斥自己不晓得的东西,这不是学者的态度。”更可贵的是,他还积极地支持他人对“自己不晓得的东西”的试验。以方增先为代表的“笔墨加素描”的“新人物画”派的成功,便正是在他的指导之下取得的。
相比之下,今天的艺术界,艺术家们往往以自己晓得的、倡导的、践行的,否定自己不晓得的、不倡导的、不践行的;今天的学术界,专家们往往以某一研究对象所倡导的、践行的,来判定他坚决否定其所未倡导的、未践行的。这种“不是学者的态度”,越是“真理就在自己手里”地振振有词,于艺术、学术的发展越是有害无益。
(《文汇报》4.18 徐建融)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