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的文学观

    □宋宇

    2015年8月，作家毕飞宇开始用手机了。没多久，他学会了在网上看新闻，主要看的是后面跟帖。让他震惊的是，所有跟帖的人都觉得自己掌握着真理。这让他很是担忧，“二元论这种糟糕的逻辑方式，影响了很多人。”

    毕飞宇在2013年成为南京大学教授。他开办讲座，主要分析小说文本，讲《促织》等中国名篇，也谈海明威和奈保尔等名家的作品。说起教学生写作，毕飞宇收到的第一篇小说是讲打怪升级的。每次升级打怪，意味着吸引一部分读者，再升一次级，又一个悬念出现，又一帮读者进来，而点击量就是钱。毕飞宇从学生的话里，听出了一个真实而焦虑的潜台词：“我的小说如何能变成钱？”

    小伙子很焦虑，他渴望帮助。毕飞宇跟他这么说：“有关这一路的小说，你可以当我的老师。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帮助，你就必须放弃你的升级打怪。”小伙子最终也就不来了。

    “我反复强调一条，文学不是真理，文学是寻找真理的路。对文学来说，真理一定是共建的。好比新闻下面的跟贴，拥有真理的人真多啊，特别自信。这很有意思，拥有真理现在是我们这个民族特别重要的文化特征。”

    “我很担忧。什么是二元论？我对了，那你一定错，这就结束了？它伤害了我们民族的精神，尤其是思维模式。真理在握最大的坏处就是精神上的封闭，你不再开放，不再探求。”

    毕飞宇说自己作为一个当代中国人，更感兴趣的是，莫泊桑为什么没有让《项链》的女主人公选择逃逸？毕飞宇认为，因为那个国家和那个时代的契约精神牢不可破，莫泊桑根本想象不出来她还有逃逸这个选项。

    面对当今这个世界，信息量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这个‘处理器’老是死机”，“我始终告诉自己：你是一个业余作者；这其中，最大的体会就是心思很单纯。我不让自己有压力，不想把组织汉字变成一个挣钱的行为”。

    “我现在读书，有一个最强烈的感受：我已经可以不读书了，一本不读都不要紧，只要把我读过的书回头拿回来再读就行。人到中年之后，你以为已经读过那些书，但其实每一次读都和第一次一样，因为现在阅读的能力和眼光，和以前太不一样了。‘五十而知天命’是老夫子对自己的概括，我把这个话借过来说：‘五十而知阅读。’不敢说现在我是一个好作家，但一定是一个好读者，确实会读书了”。

    （《南方周末》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