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女学先驱

    1904年7月14日，英敛之在日记中写下：“晚间润沅(傅增湘，近代著名藏书家)来，言袁督(袁世凯)允拨款千元为学堂开办费，唐道(唐绍仪)允每月由筹款局提百金作经费”。创办公立女学，原本与英总经理并无直接关联，但时值世界女权运动风头，人家执意为红颜知己吕碧城小姐捕捉时机，让她执掌中国最早的官办女子学堂，也算蛮拼的。

    八卦一点，英总经理是《大公报》和辅仁大学创始人，也是当代艺坛英若诚的祖父，英达的曾祖父，数代旗人皆风流!据此，以为新讲坛是金丝鸟的玩艺，吕小姐是女学堂的花瓶，错!英总相中的吕碧城，不仅才貌双绝，且在《大公报》发表办学宣言：

    “女权之兴，归宿爱国，非释放于礼法之范围，实欲释放其幽囚束缚之虐奴；且非欲其势力胜过男子，实欲使平等自由，得与男子同趋文明教化之途；同习有用之学，同具强毅之气……民者，国之本也；女者，家之本也。凡人娶妇以成家，即积家以成国。故欲固其本，宜先树个人之独立之权，然后振合群之力”。(吕碧城《论提倡女学之宗旨》)

    吕碧城不愧为严复的入室弟子，所谓“合群”，乃严大学者所指社会者也!1904年10月3日，史无前例的女性教育规范建制——《天津(北洋)女学堂创办章程》，经首任总教习吕碧城签署，终于落地。一位20岁出头的新女性，在满清皇土经营洋务，获得满堂喝彩。

    女学初办告捷，袁世凯继而邀请旅美海归金韵梅医学博士，创办天津北洋女医院(局)附设北洋(长芦)女医学堂，出任堂长兼总教习。1907年，由天津海关拨银2万两，盐运使张镇芳(袁世凯亲戚，张伯驹之父)督办，投资手笔大大超出吕碧城筹办的启蒙女学堂。

    金韵梅是1885年纽约医院女子医学院的毕业生，并在纽约和佛蒙特接受住院医生培训，1888年获得MD.PhD双学位，论文《病理样本的显微成像》发表在1887年的《纽约医学学报》上。作为名副其实的医学专家，这一年她刚刚23岁。

    这对二千多年儒家学说维护起来的封建意识，是又一起巨大冲击。通过西学熏陶的华夏女性，一样可顶半边天。

    金韵梅深耕临床医疗，更开辟第二专业领域，即为人类的营养食品贡献智慧。1904年起，金韵梅开始向西方推荐豆类制品，呼吁开拓人体蛋白质摄入来源。在生命科研规范尚未建立的100年前，金韵梅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述，北美的谷类和蔬果，都可以在中国找到，“无论贫瘠荒地，还是肥沃良田，一律精心照料和巧妙耕种，每年定期种植3～4种作物”。她所到之处远达西藏，接近20世纪初女性博物探险的极限。这与我国诺奖女科学家屠呦呦先生的学术思想与技术路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最早的两所官办女学堂，虽始于启蒙，却关注未来。

    （《文汇报》3.4 方益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