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钱颖一最常见的两种状态,是不苟言笑和开怀大笑。坐镇清华经管学院十年,唯一高调的事情就是促动教育改革。
2016年12月4日,钱颖一带着父母前去领取首次颁发的中国经济学奖。他的获奖理由是“在转轨经济中作用于政府和企业激励机制的研究所做出的贡献”,这是他在回国担任院长之前所做的经济学研究。
领奖当天,母亲发现,儿子领奖的地点恰巧是自己早年办公的地方。不远处就是钱颖一曾就读过的幼儿园、小学。他至今还清晰记得幼升小的考题,一口井八米深,一头牛一次可以跳两米高,跳几次可以跳出来。标准答案当然是永远跳不出来。“我答四次跳出来,也被录取了。”钱颖一说着,流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多年后,钱颖一面对教育改革中的瓶颈,又表现出“有行动力的理想主义”,“我虽然拱不动大的改变,但我在学院这个层面,尽量往前推动一点”,在众生喧哗中,他率先尝试本科生的通识教育,“想方设法”圈来一批大咖教师为本科生授课。彭刚,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历史系教授,就是被钱颖一“生拉硬拽”来讲“西方文明”这门通识教育核心课程的。
第一次给经管学院的学生上大课,外面瓢泼大雨,彭刚讲完看了下表,12点15分。钱颖一来教室看他,手里拿着的伞还不住滴水:“今天在城里开会,不过你第一次上课,我特地来看看”。回忆起当时情境,彭刚如今仍是感动。
一次彭刚在校园里遇见钱颖一,后者刚刚从人大附中、北京四中等高中听课回来。钱颖一说:“我就想知道现在进到我们学院的学生,在中学时都学了些什么。”《大学的改革》(钱颖一著,中信出版社出版)策划编辑吴素萍说:“他对学生宠爱有加,在学生面前总是满面春风,但对工作,尤其是跟学生相关的工作,严苛得只能用挑剔来形容。”
钱颖一会感慨经管学院常被诟病有“功利”的风气,有学生向他吐露焦虑,大三转专业还来得及吗?学分不够能换简单的课程吗?钱颖一面有难色,回想起他在清华做学生时,“恨不得学最难的课,感觉时代在召唤”。
那么,是时代变了吗?
钱颖一说自己不是偏执狂,只是有时有点强迫症。“我们这代人的改革情结是很重的。我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之所以从数学转到经济学,就是因为受到当时中国经济改革的召唤。现在,我只能说自己是改革探路者。在探路过程中先做事,做事过程中形成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又有引导作用。”管理学大师德鲁克讲过的一个故事:“三个石匠在凿石头,别人问他们在干嘛,第一个说我在挣钱,第二个说我在做城里最好的石匠,第三个说我在盖一座教堂。”这对应了科学探索的三种动机:短期功利主义、长期功利主义和追求内在价值的非功利主义。“短期功利主义不可取,因为急功近利不可能会有太多创造性。在科学探索上,我希望有更高的层次。”钱颖一说道。
“我很幸运,改革时代给了我好的机会,我赶上了一段好时光。这些年来我心怀理想主义,尽力做事。教育是中国很多问题的根源,教育也是解决问题的希望。现在想起来,这跟《肖申克的救赎》的主题是很一致的——人要抱有希望。教育就是最有希望的事,但也是做起来最辛苦的事。”在《大学的改革》中,他如此写道。
(澎湃新闻1.3 彭玮 周梦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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