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人过吧，少些麻烦

    ■彭晓玲

    杨荣照今年刚刚62岁，瘦瘦的，中等个子，穿着淡蓝色的T恤，浅黄色的休闲裤，并不显老。他站在武汉市蔡甸区建材供销公司宿舍楼下等我们。

    那是栋灰扑扑的四层高的旧大楼，走进一单元一楼偏右的套间，眼前一片昏暗。走进客厅一瞧，家具简单零乱不说，白色的墙壁上满是灰色的灰尘或印痕。进门的右墙边用铁丝吊着根长竹竿，晾着两三件老杨洗过的衣服。再看他的卧室，除了进门靠墙的床上还算整齐，床对面墙角立着张两门柜，柜前胡乱地堆些椅子、塑料箱子，一张木椅子上堆满了衣服。

    杨荣照抱歉地笑笑说，没有女人收拾，家里就有些乱。

    杨荣照的妻子2003年突发心肌梗死而离世。他念念不忘逝去的幸福时光，将老婆漂亮的黑白照片摆放在客厅的显要位置，每天看看心里才踏实。

    “当年老婆一去世，我人几乎就蒙了，生活一片茫然！2004年企业改制时，仅11000多元就买断了我的工龄，每月只发480元钱，要知道我好歹还是经理呢！”老杨无奈地摇摇头。“2007年我提前退休了，每月能领到700多元工资。节省着用，也能保证自己的基本生活。虽说我一直身体好，但我还是坚持锻炼。为了不给两个儿子添麻烦，绝对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从2005年起，我每天或早或晚坚持到离家不远的江滩公园跑上四五千米，跑完了还会去打打篮球呢。这两年，我不再跑步打球了，担心锻炼过多对身体也不利，便改为钓鱼。春秋两季只要天气许可，我就骑着自行车到附近乡下钓鱼！”老杨指了指放在厨房里的旧自行车。不钓鱼时他便去打麻将。

    我问他：儿子们过得可好？为什么不留在身边？老杨摇摇头说：“儿子们有儿子们的选择。”

    儿子们还算孝顺，经常回家，生日及逢年过节也回来，还常常给他买茶叶、衣服。就在前年9月，兄弟俩还带他到北京旅游了，去年过年时又带他到咸宁泡温泉。但儿子们已多年没在家里住过一晚，也难得与老爹在一起说说知心话，自然想不到老爹会有什么苦楚。

    我再看看有些杂乱的房间，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不动，无边的落寞在昏暗里漫溢。平常日子里，少有人造访，唯有重重的落寞将老杨紧紧围裹，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我问：“老婆过世时，您刚刚50岁，为何不再找个老伴儿？”

    老杨摇头：“老婆一辈子照顾我，为我生儿育女，太辛苦了，我们也一直相亲相爱，再去找其他女人，心里很过意不去。再说，我工资不高，现在每月1900多元，养自己差不多，再养一个人，就很难了。再有，倘若再找个老伴儿，怕两家的孩子难以相处。如此这般，就一直拖着没找，到现在就不想找了。”

    说到这里，老杨声音哑了下来，停了停，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唯一的好处是有自己的空间，有自己的自由，少些麻烦！”

    就在我们聊天时，有人在外喊道：“老杨，快来呀，打牌了，就差你没来了！”

    我们赶紧起身告辞。老杨装了一袋梨子给我们，送我们到大门外。

    （《空巢》作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