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旧书铺

    ■齐如山

    除在柜台上售书外，北平旧书铺的里边屋总陈列着几张八仙桌，预备人去看书。

    想看什么书，他就给送到桌上来。倘自己研究一件事情，记不清应看何书，可以问铺中掌柜的，他便可以给你出主意。他铺中没有的书，他可以替你在其他书铺转借。看书时想吸烟，有学徒替你装烟；想喝茶，有学徒给你倒茶。你若看书看饿了，他可以代你去买点心，这在世界上的图书馆中是没有的吧？

    不但如此，你在家中想看什么书，他可以给你送去。看完了不买，是毫无关系的。比方说，自己想做一篇文章，应用的参考书，家中没有，也可以去借；你看完了，他便取回。倘做文章自己一时想不出应用何书参考，也可以直接与书铺掌柜商量，他可以代出主意。

    有难觅之书，他知道某学者家有，也可以替你去借。因为有该书之家，你不一定相熟，而有书之家，总是常买书，与书铺一定相熟的，所以他去借容易得多。这于学者读书人有多么方便。

    我问过他们，老光看不买，岂不赔钱吗？

    这种旧书铺之掌柜，不但有道德，而且有思想。他说，书铺的买卖，道路最窄。平常人不但不买，而且不看。所来往的，只有几个文人。文人多无钱，也应该帮帮他们的忙，而且常看总有买的时候。倘他给介绍一个朋友，做一批大点的买卖，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哪能说是他白看呢？听他说这话，是多么地有道德。

    （《北平杂记》当代中国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