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有时报道打工者在城市的居住条件,其中提到的一种情况总是让我觉得很难理解,即几对结婚的夫妇住在同一所房子里,甚至还会和另外一些单身男性挤在一起,彼此用帘子隔开。
在满地都是建筑材料的工地上,为已婚的民工修建一些临时简易的私密空间就有这么难?老板和工头就不能稍微用点心,有点同情心,来解决这个让人尴尬的问题?
我隐隐约约总觉得在哪里读到过非常适合用来评论这种情况的观点。今天突然想起来,触动我的是奥威尔《通向威根码头之路》(1937年)里面的一段描写。
乔治·奥威尔(原名埃里克·阿瑟·布莱尔,1903-1950年)在上个世纪30年代采访过英格兰北部衰败的工业区,并把他的观察和心得写成此书。采访之后,在返回伦敦的火车上,他看见窗外一位年轻妇女跪在地上,疏通着贫民住宅的下水道:她有着苍白的圆脸,脸上有着那种青年人疲惫的衰老,镌刻着凄凉和绝望。当姑娘抬起头来看着缓缓经过的火车的时候,奥威尔受到了震撼:我们以前老以为贫民窟的人对生活的感觉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但是“我在她脸上看到的绝非是遭受折磨的无知动物的表情。她清楚地知道她在遭受什么样的痛苦,她和我一样明白,在贫民窟的后院跪在冰凉石板上疏通下水管道,是一种多么悲惨的命运”。
工人阶级有了体面的生活,在奥威尔看来,是英国文明进步的真正成就,而且也充分证明,他们的情感也一样的敏感精巧,他们和中产阶级一样地渴望生活的讲究和美好。
人的情感和精神世界,并不会由贫富差别衍生出本质的不同。当打工者夫妇和其他人拥挤在公共宿舍的时候,他们的难受和不舒适,与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的情感与所有其他人一样敏感精巧,他们有天然权利获得自己的私密空间。如果他们的这一需求被粗暴地忽略,那么他们的老板就一定是具有粗糙和不文明心灵的人。
(《北京青年报》9.18 彭小瑜)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