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旅行的德国人

    ■【德】柯立思/著 龚迎新/译

　　重庆丰都的人看上去和其他地方的中国人一样友善。我在餐馆的门口遇见一个男的，主动和我握手并用流利的英语说：“哈罗，欢迎你来丰都。想不想吃真正的火锅？那到我的店里来就对啦。”我想了想，有点儿被说动了。“我叫查尔斯，”他自报家门，“我是这里高中的英语老师。”查尔斯也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他毫不谦虚地跟我说他的店是全城最好的。

　　可能还真是全城最好的，我进去时店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里面有一半儿的顾客看上去都不到二十岁。“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查尔斯老师在我的旁边坐下，“今天他们来庆祝高中毕业，我请他们吃饭，我儿子也在那边。”他指给我看，并对着远处的一个人喊了一嗓子。“我叫他过来和你练习英语，不过先点菜吧。”可惜我完全看不懂菜单。“没关系”查尔斯老师说，“我来帮你点。”他在菜单上勾了一道又一道，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别点太多了，”我提醒他。“不用担心，都很便宜的。”

　　查尔斯老师的儿子坐了过来。“在大学里你想学什么？”我问小查尔斯。“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应该是先进科学吧。”“什么是先进科学？”“IT！可以挣很多钱。”他的回答很中国式。

　　有可能是查尔斯老师的耳朵出了毛病，总之我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当服务员把一盘盘的菜端上来时我看傻了，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三盘。“点的太多了”，我向查尔斯老师提出抗议。“这是我们中国人的方式，”他很满意地笑着说，“来表示对外国朋友的热烈欢迎。”

　　很奇怪的一种欢迎方式。如果查尔斯老师在德国下馆子，服务员帮他点了十份烤猪肉，而且都是他自己买单，他会有什么反应？我只好一言不发，铆足了劲儿吃。

　　“吃不动了。撑死了。一点儿也吃不动了。”我对查尔斯老师说。整个晚上他好像第一次真的听到了我的话。“也许，”他露出思考的样子，“是我的错。不应该给你点这么多。”

　　当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原因还不只是滴滴答答的空调和开着门打麻将的邻居。我很想知道查老师如此“慷慨”地帮我点菜到底是为了表示友好还是别有用心。我越睡不着就越倾向于第二种解释。连他所谓的被“邀请”的中学生们在临走时也都要自己掏腰包。愤怒中我开始一个一个地数到今天为止所有骗过我或者至少试着要骗我的人，一直数到早上五点钟才慢慢睡着了。

　　（《独自在十三亿人中》中央编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