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用的锚

    ■叶延滨

    常听人在耳边抱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种抱怨，听得出有三分无奈，还有三分自得。无奈是自己的时间不是自己的，自己去干的事不是自己当紧的事。自得也是炫耀，江湖是穿梭的饭局，是各式会议的请柬，还有各种“请托”与“应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出来混，跑江湖，成了人们挂在嘴上的当家词汇。而且还要是混出个人样的角色，才有资格说这种自谦自得的开场白。就像水上的漂浮物，若只是救生圈、车轮胎、竹木筏子等级的时候，不能自称“江湖”，只能说是“漂”。

    锚者，定力也。钱财虽是商家的压舱石，但万贯钱财也不能当锚使。经商下海如此，为官从政亦如此。古人说宦海沉浮，为官一世，倘若能平安着陆，回到老家，盖上一座宅子，也就功德圆满。

    前些日子，去河南南阳采风，看到那副有名的对联：“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以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最后一句就是风吹浪打不翻船的铁锚。

    百姓何来如此定力？孔夫子说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当将军的指挥权，当高官的乌纱帽，都是能够叫人拿掉的，孔夫子看明白了，无权无势的百姓，唯有“匹夫之志”则无人可夺，也无惧被夺。

    近期读到小说家麦家的一篇短文，文中写到他的父亲对他说的话。“家有良田，可能要被水淹掉。家有宫殿，可能要被火烧掉。肚子里的文化，水淹不掉，火烧不掉，谁都拿不走。”这是一位会当父亲的农民，他希望儿子有一份水淹不掉火烧不掉的“人生保险”——肚子里的文化。这是定力，也是一只管用的锚，真的将一个农家孩子的命运之舟，锚定在文学之港……

    （金羊网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