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幽禁雪窦山的日子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张学良送蒋介石返南京，即失去人身自由，被辗转幽禁半个多世纪，而其第一站，便是老蒋故里浙江奉化县溪口，弥勒佛道场雪窦寺侧畔的上海中国旅行社雪窦山招待所。笔者在上世纪90年代曾采访过该所原经理钱君芷先生。后者与张将军在那个小天地里共同生活了8个多月，因中秋那天厨房失火，烧毁了招待所，张将军被遣往黄山居士林。

    1937年伊始，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包租了整个雪窦山招待所。1月13日，张学良被一群人拥簇着上山。他们中有一个连的宪兵——警戒整座雪窦山；30多名军统特务，配备有一部电台，一辆汽车，驻雪窦寺；其少校队长刘乙光就住在招待所钱经理隔壁房间。刘，黄埔六期生，一辈子监管张学良，官至少将。幽禁比关押监狱好些，尚有一定的活动天地，比如张学良可以自驾出行，但有严格限制，东不出宁波镇海口，西不过百官曹娥江，但是在这60公里范围内，特务们都紧紧尾随着。

    随张学良幽禁入住的还有他的侍从俞副官、杜副官及一名男性护士，当然还有贴身秘书赵一荻。张来到前，招待所已奉命将两个房间改建成一个套间，配备卫生设施，并装置了被视为豪华的空调，专供张、赵使用。钱先生说，张学良在雪窦山住下三四个月后，在英国伴读的于凤至夫人返国，要上山了，赵四小姐则先行下山，去住上海思南路张公馆。于夫人陪住一个多月后，下山返英。赵四再度上山，陪伴张学良。她常有英文报刊可读，由有“溪口励志社”之称的武岭学校不定期地直接送上山来。 

    此时张学良已戒绝了毒瘾，身体状况好转。他生活有规律，每天5时起床，即在山道上跑步半小时，再做体操，然后回招待所洗澡。早饭后不久，是读书时间了，他邀了钱经理、俞副官等去餐厅听上得山来的老秀才讲古文，读古书。此举，是老蒋特意安排的。蒋介石当时正在雪窦山养伤，蒋经国也刚从苏联回来不久，住溪口镇剡溪畔“小洋房”，读古书，洗脑子。蒋氏父子当然不会见张学良，所以后人说小蒋上山与张将军一起读古文，是子虚乌有的。午饭后，休息到下午二点钟，其后是自由活动时间。这时，张学良邀他的副官或小特务一起打乒乓球、网球，或玩单杠，或爬山，或驾他的轿车附近兜风，有时他独自仰观“千丈岩”瀑布，发呆。一天，卢沟桥“七七事变”消息传来，张学良神情豁然开朗，对众人说，“我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这个副总司令带领你们去打日本鬼子！”据说他还给把兄蒋介石写了信，请缨抗日。 

    上战场抗日的要求碰了壁，张学良终于自明处境，觉得住招待所不是长久之计，就私下交给钱君芷500元英镑，嘱后者就近买块地皮，造间普通房屋，以便入住。没有多少时日，钱经理在水涧岩地方，将一幢一进深三开间的洋铁皮屋顶的楼房建成了。楼下天井里有水泥砌成的水池，用打通节径的毛竹管接来泉水，再种上4棵紫玉兰。环境颇怡然宜人，赵四小姐见了十分开心，表示可以把她与张学良的儿子从上海带来，在这屋里住住。但南京发话过来，你张学良好大胆，擅自作主，离群索居，“谁来负责你的安全呀！” 

    无情无奈中，张学良与邻居雪窦寺知客僧又新和尚结好为友，播弄花木，在大雄宝殿后藏经楼院落里，一起种下4棵从四川捎来的楠树苗木。

    “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钱经理对笔者说，“中秋那场大火把整个招待所烧成白地。张将军他们搬进雪窦寺暂住，我则到溪口武岭公园办公室过夜，翌晨赶往上海中旅社总部汇报。待我回到雪窦山，张将军他们已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只留下寥寥数言的一封信。” 

    (《新民晚报》2.28 朱文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