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
小的时候我住在北京雍和宫南麓一大片四合院中。我家的院子大而阔朗,北房十一间,还有东西厢房。院子里还有个小园子,种了许多花和苋菜之类的。还有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梨树和一颗纤纤秀美的山楂树。在弟弟妹妹出生之前,整个院子就我一个孩子。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那年冬天奇冷,我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袄也不敢在院里玩。寒假,身边也没有小朋友。
有一天,姥姥看我在大梨树下一块积雪冻的冰上滑来溜去,灵机一动,端来涮衣服的水,大盆大盆的泼在冰面上。原来,那块冰也就三尺见方,经姥姥不断地泼水扩建,由方方正正的一块变成一个大长条,从老梨树到山楂树之间东西总有四米长。这下我可是有的玩了,虽然没有冰鞋,但穿着姥姥给做的黑条绒的毛窝,在冰面上也能滑出速度来,那高兴劲就甭提了。
后来,学习小组的同学们发现了我家院子里的秘密,写完作业后也都不走了,像被这块冰黏住了似的,着了魔般地滑来滑去,乐此不疲。再后来,别的胡同里的孩子也知道了,不管男孩、女孩,蜂拥而至。有些跟我不太熟的小朋友,为了滑一回,还从兜里掏出小辫绳、猴皮筋之类的送给我,只为讨好我。中午,家长们来喊吃饭,有的男孩子为了多滑一会,连饭都顾不得吃。
那年寒假过得比哪年都开心,因为有那块冰啊!大年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饭孩子们穿着家里给做的新棉裤新棉袄,齐刷刷来到我家院子里集合。那时我们每个孩子,无论穷富,都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笼。灯笼虽然质朴简单,但样式活泼,色彩鲜艳。一行十几个小朋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揪住前面小朋友的后衣襟,排成一排,从狭长的冰面掠过,鱼贯滑行,喊声、笑声、混成一片,灯笼里点的小蜡烛,流光溢彩。由于速度太快,不时有小朋友摔屁墩,但是没有疼,只有笑,只有咯咯地笑,只有欢乐……
(《北京晚报》2016.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