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谒诗与跑官要官

    我们不要以为跑官要官是改革开放以后市场经济所带来的坏现象。跑官要官在中国古代太多了，李白和杜甫都是写干谒诗的高手。他们向高官表白心迹，希望得到重用。

    杜甫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是向一位叫韦济的高官毛遂自荐。这首诗非常有名，里面有些诗行却有点可怜：“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诗人完全不能自养，只有做官才能体面生活。末了他又表示要归隐，甚至带有十分的傲气：“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自卑与自傲交织在一起，所暴露的是一种不很健康的心理。

    辛亥革命以后，政府统治的形式是新的（“共和”），而习俗却是旧的。梁启超记述：“两月以来在西河沿一带旅馆运动官缺者七万余人，其人或在前清久任实缺，或在大学优等毕业，政府何法对付，惟有谢绝耳。”七万多人跑官要官，这是何等热闹场景！梁启超感叹：进入民国了，大家做事情的方式与以往毫无差别。他的一些反思，今天读来依然具有启发意义。

    柳亚子先生写诗呈毛泽东，也有要官、要待遇之嫌。“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表面上看起来，他说的是新政权获胜了，我已经不计利害为之出力，现在我要告老还乡，回到家乡的分湖，像古代的贤人严子陵在富春江边垂钓那样做个与世无争的隐士。多么美妙的姿态！但是诸如此类的自我表白也是一种威胁：你不给我一个好官，我就归隐。毛泽东对这种文人心态太熟悉了，所以他说这是“牢骚太盛防肠断”。最后两句很客气：“莫道昆明湖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毛泽东劝他留在北京，不是让他安心“观鱼”，而是要他放心，会给他安排比较重要的工作。

    （《理论视野》2014年第9期 陆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