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少年后,我都会记得1978年的夏天,在南京特有的那种炎热中,和爷爷、父亲一起守着一台9英寸黑白电视,看到河床体育场漫天飞舞花雨的壮观场面。这是我第一次看世界杯,电视是黑白的,记忆却不是。
1982年夏天,家里的电视好像换成了14英寸彩色。那一年的暑假作业有一项内容是自己办一份报纸,我就办了一张世界杯特刊。当时我压根没想到这样的作业日后会成为我的工作,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生的隐喻吧。
到了1994年,我已经到了央视体育部,整个美国世界杯期间,我每天都在台里主控机房,负责收录每一场比赛的信号。可惜的是,爷爷在1993年底去世了,否则,知道我可以把看世界杯当工作,不仅全国第一个看到比赛,还有工资有吃喝,不知他得多高兴。
2002年,我去了韩国,解说了中国足球世界杯历史上第一场决赛圈比赛,0:2输给哥斯达黎加。我清楚地记得从汉城出发去赛地(好像是光州)之前,同事满怀希望地问我中国队能不能赢,我说,不输两个就不错。等比赛结束我回到汉城新闻中心时,大家都像不认识我一样,好像中国是被我说输了。我还记得我解说的中国队0:3输给土耳其的比赛。现场四五万中国球迷,却被200名左右的土耳其人完全压制,现场那种大片大片的死寂,衬托着200个土耳其人狂热嘶吼的嚣张,我当时竟然想到了宋金辽元时代和满清入关那些战争,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中原汉族国家会被人口和经济实力仅仅是自己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北方游牧民族打败并统治,两次。然而,我最难忘的不是这些,而是我在日本街头看到的城市密集建筑群里保留的一块块中小学体育场,灯火通明的夜间球场上,孩子们在上足球课。我知道,日本足球从此不可阻挡了。
2006年,我本不想去德国,想留在北京照顾女儿。但是领导和同事还是坚持让我去前方解说。关于这一个夏天,我的故事好像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版本。所以,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2014年,世界杯又来了。这竟然已经是我的第十个世界杯了,竟然已经36年了。
(《东方早报》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