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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3年11月01日 星期五

    无声禅味:中国传统文化意象

    沐斋 《 书摘 》( 2013年11月01日)

        文人登高,如同好汉饮酒,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借助这种方式获得一种不可言传的类似“天人合一”的抒发和共鸣。身世不同,境遇不同,价值取向有异,哲学思想有别,在登高的时刻,所思所感也就不一样,或者说人各有志,所以即便大家同登一座山峰,写出来的诗句之意味也会相去千里。

        诗人孟浩然携友登上故乡的岘山,与历代无数虔诚的寻访者一样来追思前辈的德行旧迹,遂有名篇《与诸子登岘山》: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人之悲心,无论有感于世事之变迁,朝代之兴废;抑或天地之无穷,人生之短暂,都属于一种大情怀,“登高”最能激发起人们这份情愫。汉魏六朝人言谈举止,多有高古之意,就凭着胸间这份大情怀。陶潜的“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曹植的“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甚至王羲之把酒兰亭,挥笔就是“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态度如出一辙。

        初唐以降,诗人所作登高诗文,不再有天地之悲,人生之泣,李白那样天马行空般的豪放俊逸,和宋人那样淡云疏月式的清愁代替了前代深沉的古韵悲思。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李白的这两句诗,可谓一笔写尽登高望远的超拔情志;王之涣“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直抒胸臆也充满了昂然的亮色。然而古往今来,李白王之涣们的登高诗所表达的积极情绪并非主流,诗人们大多在自己登高所赋的诗句里倾泻了无尽的悲悯、怅惘和迷失,这种消极意味占据了古今大多数的诗篇——这是怀抱不能伸张的代价。

        在这些“消极”诗歌中,似以盛唐为分水岭:盛唐以前的登高诗,多落于“悲”,前面已略提过;其后的诗,多归于“愁”。由悲到愁,消极的程度表面看似乎减弱了不少,实则不然,因为这份情绪早已深入骨髓,无法自拔,成为国人“集体无意识”之一部分。

        登高,不仅可以思古怀远、抒发胸襟和怀抱,也可用以寄托对远方亲友的思念之情。凡人如此,即便高僧大德也不例外。

        雪带烟云冷不开,相思无复上高台。江山况是数千里,只听嘉声动地来。

        这是宋代高僧雪窦禅师的诗作。雪窦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思念他的朋友乌龙老和尚。怎奈彤云密布、飞雪飘零,不能够登高遥望以寄相思,所幸乌龙和尚禅风广布,千里传音,对老友来说也算最大的安慰吧。

        雪窦的诗可谓浑然天成,韵味是如此的平淡,简直看不到悲,也读不出愁,但深切的意味恰在其中。就像这例不显眼的禅门公案:

        曰:“步步登高时如何?”师曰:“云生足下。”

        石霜楚圆禅师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回答,实则已过万水千山。这份轻描淡写,是禅师的胸襟。山静云动,都随我的脚步而存在——禅心在此。

        杖藜

        藜杖本质上是一种尊老重礼的礼具,后世文人杖藜漫步,又给杖摹增添了几分优游卒岁的闲情。但这种闲情的背后,更多的是阅尽沧桑的沉重和无奈。至于禅宗的杖打和棒喝,那又是一回事情。

        杜甫《暮归》:“年过半百不称意,明日看云还杖藜。”短短两句诗,大有说头。“年过半百”即人到中年,也正是孔子所谓“知天命”之年,心知天命,身却不比从前,所以须“杖藜”——此其一;而更重要的缘由,“杖藜”乃是一份礼仪和象征。《礼记》载:

        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

        中国古代的礼仪规制广博而缜密,远大而精微,其意义乃使尊老敬贤成风,少长尊卑有序,国民之伦理和人格基础由此而立。小小一根手杖,意义重大。

        最仰慕陶渊明的北宋大家苏轼,大概深受五柳先生“策扶老以流憩”意态的影响,在终其一生颠沛流离的漫漫坎途上,手中常握的正是那一杆扶老。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诗人于困顿之中的达观、洒脱与豪情,永远弥漫在林野的烟雨里,回荡在竹杖与芒鞋的交响中,字字句句敲打着人们的心灵。坡翁的形象从此深刻印镌在后世人的心底,从李公麟到陈洪绶,历代画家为其造像,总不忘拈毫写一笔邛竹于东坡的手中。

        而苏东坡的朋友刘季孙,在北宋两党的倾轧间喘息,纵然在幕府的屏风上泼墨出无比精彩的诗句,据说,此诗甚至让他们的政敌——前来找茬的宰相王安石览罢也暗自叹赏,放弃刁难——可是,无数丝丝缕缕的苦闷和清愁,笼不了,遮不住,依然出没于那些看似轻描淡写的字里行间:

        呢喃燕子语梁间,底事惊回梦里闲。说与旁人浑不解,杖藜携酒看芝山。

        虚空的天地间,只余下一柄藜杖。有生之年,凭它看浮云;云散尽,苍茫里,遍野新藜绿,春风草木生。

        秉烛

        中国人对万物投注了情感,小小灯烛也不例外。欢欣则张灯结彩,幽独则青灯黄卷,喜乐则花烛高照,悲伤则风烛残年。同样一盏灯,同样一支烛,色彩都会变化,况味自是不同。烛光的诗意无可替代。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秉烛却是为了陪伴海棠花,这是东坡的自珍自爱,也是东坡的淳厚宽容。苏轼秉烛,不为享乐,也无心享乐;不是悲伤,也不愿悲伤。他只是点亮一盏希望,照给人格化了的海棠,只因他内心深处回响起孔夫子的一句话:“德不孤,必有邻。”这“照红妆”的烛火,便是先贤的信念之光。

        烛的光辉,不仅为儒者所崇所比,也为沙门所喻所持。禅林盛传“灯录”,又曰“传灯录”,实际上就是禅宗历代传法机缘的记载。以法传人,譬如灯火相传,辗转不灭。  

        古代成亲,时在黄昏。惟有黄昏后,才能点起光明的烛。不似现代,一切陈列于光天化日之下,多了喧腾的热情,却少了含蓄的韵致;多了通透的交流,却少了细微的深沉。洞房花烛夜,何尝不是另一味禅?

        (摘自《空色:中国传统文化意象十二品》,中华书局2013年5月版,定价: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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