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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1年05月01日 星期日

    台北风情

    叶永烈 《 书摘 》( 2011年05月01日)

        夏日闷热的台北

        2009年夏日,我已经是第四次去台湾了。前三次都是在冬日来到那里,和风拂面,如同春日。这一回在盛暑时节来到台北,毕竟这里是海洋性气候,气温要比上海略微低一点,但台北是盆地,往往给人以闷热之感。夏日的台北,上午总是骄阳当空。到了午后有时雷雨交加,俄顷雨过天晴,不像上海的雷雨总是在傍晚光临。

        相比而言,台北的小姐袒胸露背者比上海少。令我惊奇的是,进出“捷运”(也就是上海人所说轻轨)或者“公车”(也就是上海人所说的公共汽车)的时候。我常见有人穿了两用衫。原来,车厢里的冷气很足,体质差一点的人就得“御寒”。

        刚刚开通的南港至动物园的捷运,在上、下班时人满为患,我只好错开高峰,在上午9时光景前往沿线的新景点——大湖公园。一走出捷运站,迎面就是一大片葱茏的草坪,一个硕大的银镜般的大湖,一座蓊郁的大山,令人心旷神怡,远离都市的喧哗。清波之上横卧着红色的玉带桥。湖边,树荫下,三三两两的退休老人在那里垂钓。其中的一位,戴着一顶伞状的遮阳帽,独坐在阳光下专注地钓鱼,仿佛忘却四周翻腾的热浪。

        周末,由长媳开车,全家前往离台北大约六十公里、位于桃园县的六福村游乐场。那是一座类似于迪斯尼的大型游乐场。原以为骄阳似火,不会有太多游客,谁知到了那里,在偌大的停车场里打了一个圈圈才算找到一个停车位。在游乐场,到处是阳伞、草帽,游客的热情比烈日更炽烈。那里还附设野生动物园,等候游览车的民众排队长达两公里长!

        对于台北来说,台风如影随形一般跟着炎夏。不过,台北已经“久经考验”,早已习惯于风狂雨猛的台风。台风除了挟持着丰沛的雨水之外,还扫荡了赤日的威风,难得清凉数日。台风过去,酷暑依旧。

        夜幕降临之后,台北显得比白天更加活跃,到处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特别是从高高的行进中的“捷运”的窗口望出去,如同电影的横移镜头。出现在眼前的是长长的光怪陆离的长卷,每当经过一个街口时,成串轿车的前灯如同珍珠项链撒在地上。位于大直美丽华商场顶楼的巨大的摩天轮,光芒四射,徐徐转动,最高处离地面100米,成为俯瞰台北夜景的绝佳去处。

        乘着夜色,我陪小孙女来到游泳馆。波光粼粼的游泳池,是清凉世界,一条条泳道 “道无虚席”。走访附近的健身房,也几乎爆满。特别是练瑜珈者,最为踊跃。

        台北是小吃之都。在炎夏的夜晚,小吃摊熙熙攘攘,生意兴隆,免掉“买汰烧”之累。我漫步台北火车站的微风美食广场。漫步在SOGO大楼里的小吃世界,我喜欢台南的蚵仔煎、虱目鱼米粉,也爱喝台湾奶茶。在这里,还可以随处见到上海的小笼包、小馄饨、四川抄手、兰州拉面、新疆牛肉面。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冰淇淋、冰咖啡之类冷饮。

        台北夜晚的好去处是书店。上海女作家张爱玲的《小团圆》在这里畅销。美国新总统奥巴马的传记以及关于熊猫“团团”和“圆圆”的图书也随处可见。与往日不同的是,如今台北几乎家家书店都设有简体字专柜,来自大陆的图书颇受欢迎,很多台湾读者能够顺畅阅读简体字图书。来自大陆的电视连续剧DVD,格外受欢迎。其中有两类DVD最畅销,一是宫廷戏,二是反腐戏。

        夜深,守在电视机前。这里的电视台有蓝有绿,各种各样的政论节目,各色名嘴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进行评论,唇枪舌剑。我还是喜欢看新出的美国卡通大片《料理鼠王》,很佩服编剧那别具一格的构思。原本一夜无梦的我,居然在梦中进入鼠王在巴黎开设的餐厅,品尝法国名馔……

        感人的细节

        喜欢集邮的我,见到台湾邮局,总是进去买纪念邮票。那天,我在台北松山机场一口气买了两千多元新台币的纪念邮票,一抬头,蓦然见到一个有机玻璃的架子上写着 “松山机场邮局关心您”。下面摆放着四副老花眼镜,分别标明150度、200度、250度、300度。我顿时有一种温馨感,这小小的“关心您”,确实会给在邮局填写汇款单、包裹单而又忘了带老花眼镜的老人提供方便。我以为这是作为台北的对外窗口——松山机场特有的。后来我在很普通的西门町汉中街邮局也看到这样的“关心您”,这才明白这是台湾邮局统一配制的,安放在每一个邮局。

        在台北火车站,我向服务小姐询问了台北至台中的高铁班次之后,又问台北至台中的飞机班次。可能由于她不熟悉飞机航班的缘故。用电脑查了几分钟之后才查出来。她把结果告诉我,然后说:“您久等了,不好意思!”她拿出四张漂亮的台湾风光明信片送给我,以表达这“不好意思”。

        台北火车站还设有“误点证明机”。那是在火车晚点时,旅客只要摁一下“误点证明机”上的红色按钮,机器马上就自动打印出一份“误点证明”。这对于因火车晚点而迟到的上班或者上学的人们,是很需要的证明书。

        在台北SOGO百货商场的食品超市,我见到一台“商品价格查询机”。顾客如果对于收银条上开列的价格有疑问,把条形码在“商品价格查询机”上刷一下,就可以查得商品的价格,以进行核实。

        在台北捷运站的地上,我见到标明“夜间妇女候车区”。那里在夜间有专人看管,以保护妇女的安全。

        在台北桃园机场,我见到“会面点B3”黑底白字标识,不知何意。打听之后,这才明白,由于航厦(也就是候机楼)很大,朋友会面往往找不到地方,这“会面点B3”就是B3出口的会面之处。有了这个标识。缩小了范围,需要会面的朋友就很容易找到对方了。

        在桃园机场的登机口,我见到屏幕上出现“登机时不需出示护照”的提示语,感受到机场管理人员的细心。旅客登机时手持行李,又要拿护照、登机牌,在忙乱之中很容易丢失护照。见到“登机时不需出示护照”的提示语,登机前可以早早把护照收好,那就不大会丢失。

        在台北银翼餐馆的入口处,我见到安放着酒精消毒机,上面写着提示语:“请靠近我,喷一下。”顾客在就餐前这么“喷一下”,可以杀灭手上的病菌。

        台北的公共场所严格禁烟。我注意到,商场里的禁烟提示语“很客气”:“谢谢您,室内不吸烟。”“不吸烟,大自由。”“人人有权拒吸二手烟,维护健康是您的权力。”在出租车上张贴的禁烟提示语,那口气就很严厉:“违规吸烟者,最高罚款一万元。”

        在新竹街头,我看到“旧衣回收柜”。上面贴着“旧衣回收助残胞”的标语。

        台湾有许多公益广告,不仅画面精美,而且广告词妙语如珠。告诫人们不要酒后开车的“带醉羔羊”的公益广告,生动活泼。“开车不喝酒,平安到久久”,这样的“台北市政府提醒您”,显得非常亲切。在一张婴儿的可爱照片上,写着“一路,宝贝你的宝贝!”一则公益广告上印着一颗红心,旁边写着一句“我们急须您的加入”,鼓励 “热心捐血人士”加入义务献血的行列。消防队门口,写着醒目的广告语:“消防用心,民众安心。”

        由于小孙子喜欢观看台北仪仗队兵士的操练,我一次又一次带他去观看。正值酷暑之际,那些“阿兵哥”全副武装,头戴钢盔,足蹬高筒皮靴,在烈日下正步走,每小时表演一次,每次二十多分钟,可谓热不可耐。但是,他们依然一丝不苟地操练,尽管大汗淋漓,也没有半点马虎。

        最感人的是在台湾诸多公众场合的志工(也就是大陆所说的志愿者)。我在许多展览馆看见他们辛劳的身影,在街头、车站也都见到他们在热情地服务。他们献身社会、服务大众的精神,显示了台湾民众的良好形象。

        在离开台湾的时候,我乘坐的是经停香港飞往上海的班机。在长荣航空公司的柜台托运行李,我强调行李是直接托到上海,不是托到香港。长荣航空公司的小姐在办好托运手续之后,给我一张名片说,如果在上海取不到行李,请直接给她打电话,她一定会帮助查清行李的下落。她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

        台北老街风情

        走访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堆满高楼大厦、玻璃幕墙的新城千篇一律,而旧城老街则千姿百态,各有韵味。我喜欢寻访旧城老街,那里积淀着城市的历史,那里蕴藏着都市的文化。

        一次次来到台北,总是去凯达格兰大道,去101大楼,去新光三越,去美丽华,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寻访台北旧城。我请在台湾长大的长媳带我和妻去逛台北老街。她驾车直奔“迪化街”。她说,每逢春节将至,这里是台北最盛大的年货街,是台北人买年货必去之处,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来此争购南北货、伴手礼、过年食品以及形形色色的零食。

        在中国大陆,“迪化”这名字早已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今日大陆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听说过“迪化”。“迪化”是乌鲁木齐的旧称。“迪化”,也就是启迪、教化。清朝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取了这个名字。新中国充分尊重维吾尔族,自l954年2月1日恢复乌鲁木齐市名。乌鲁木齐是维吾尔族语的音译,意即“水草丰盛的地方”。至于台北的迪化街,初建于1850年,原本叫南街、北街。日本统治时期改名“永乐町”。蒋介石来到台湾之后,废除日式街名,改用大陆的城市和省份名字命名台北街道。由于永乐町地处台北西部,便以大陆西部的迪化命名,一直沿用至今。尽管大陆已经把迪化改名为乌鲁木齐,台北这条迪化街并没有改称“乌鲁木齐街”。

        迪化街不长不宽,长只有800米,宽不过8米。在这窄短的街道两侧,拥立着密密麻麻的商店。这些商店大都门面狭小而开间深,屋小幽长深邃。据说,这是历史所形成的,这里邻近淡水河的大稻埕码头,运输方便。大稻埕的原意是 “一大片晒谷广场”。迪化街就在大稻埕的中心。货物在大稻埕码头卸下之后,运往商店的后门,经过整理、加工之后,送往商店前铺,开间深是便于容纳大量货物,而门面狭则是因为沿街的商铺寸土寸金。这里的商店建筑四代同堂,既有闽南式古老建筑,也有洋楼式建筑,还有仿巴洛克西式建筑以及现代的建筑,凝固了迪化街在将近一百六十年间的历史。在1978年,台北市政府曾以迪化街建筑陈旧杂乱为由,主张全部拆除重建,打算把街道拓宽为20米。由于业主的抗议,拓宽令无法执行,至1996年终于定案维持原状,使这条台北老街的原始风貌得以保留。

        迪化街两侧,鳞次栉比的是南北货店、茶叶店、中药材店以及布行。据统计,如今迪化街一带集中了一百多家的纺织公司、三百多家布行、二百多家中药材铺,年产值超过三十亿美金。这里流传一句话:“没在迪化街打过滚,就没有资格谈生意。”台湾诸多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都是由迪化街起家。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吴火狮,原本是迪化街一家日本商行的小雇员,后来成为台湾新光集团老板,著名的新光三越百货公司和“新光人寿”保险公司都属于吴氏旗下。

        作为女性,长媳和我的妻子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迪化街的布行。我随她们步入永乐市场,简直令我眼花缭乱。在二楼、三楼,集中着数以百计的布行,我走过堆满各式花布的长长的甬道,仿佛遨游在色彩的世界。论品种,有纱、布、灯芯绒、丝绒等等;论产地,除了台湾本地布之外,还有印度、泰国、欧洲、美国的,其中最多的是日本布;论用途,有做服装的,也有窗帘布、沙发布、桌布;论色彩,彩虹上的任何颜色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而且还有夹金丝、银丝的布。我的小孙女虽然还不到六岁,居然对种种布料发表评论:“这太老气!”“这丑毙了!”(即丑死了)她终于看中一块五颜六色的纱,以为“酷毙了”。她的妈妈当即给她买下。

        与布行并肩而立的是成衣铺。这里既有专业的“旗袍工作室”、“西服工作室”,更多的是什么都做的时装铺。我打听了一下,这里的台湾产的布料大都不贵,但是工钱颇贵,做一身女式套装的工钱是三千多元新台币,相当于七百来元人民币。如今,在上海布行几乎绝迹。记得,前些日子妻在上海真丝大王买了料子,花费好多时间才算找到一家裁缝铺。批量生产的现成服装,已经淘汰了布行和成衣店。想不到,在台北老街居然可以这样自由选择心仪的布料,按照喜欢的款式量身定做,实在难得。

        走出永乐市场,不远处是一座小巧精致、香烟缭绕的寺庙,名叫霞海城隍庙。这座城隍庙兴建于1856年,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长媳告诉我,霞海城隍庙最“灵验”的是婚姻解疑,她在跟我的长子结婚之前就曾经到这里求神拜佛,据说是保佑婚姻美满,后来果真如此。

        迪化街的怀旧之旅,使我如同穿越时光隧道,见到了昔日的台北。幸亏这条原汁原味的老街当年没有被“改造”,使台北这座现代化的都市仍然保留了一道遗世独立的绝版风景线。

        (摘自《第三只眼识台湾》,台海出版社2011年2月版,定价:4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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