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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4年07月13日 星期六

    野地生麻

    作者:石广田 《光明日报》( 2024年07月13日 09版)

        割麻 周艺珣/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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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住乡愁】

      记得儿时,麻生长在野地里,没有人专意种植。

      六七月份,半人高的麻开出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看着这些花儿,我的心里充满期待:等花儿落去,半球形的麻蒴开始成长,到八九月份就可以吃麻籽了。白色的嫩麻籽味道不够鲜美,微甜中有些发涩,比起芝麻蒴可以用大拇指甲往嘴里崩芝麻籽,也少了许多乐趣。但麻不属于任何人,因此无人看管,想采多少就采多少,可以实现随时吃零食的自由——年少时,就是这么乐天无忧。

      等待麻蒴成熟的日子漫长而难熬,我和小伙伴们就做麻鞭玩。将麻整棵拔起,用刀剁掉麻根、削去枝叶,再剥开麻皮,在麻秆根部一拃长的地方折断,然后把麻皮等分成两股拧成麻花样式,一根带柄的鞭子就做好了。有了鞭子,我们学着戏台上武将的架势,一边往身后挥鞭,一边嘴里高喊着“驾驾驾”的口令,仿佛一群骑着骏马的勇士,在大街小巷里不知疲倦地奔跑,汗水浸透了衣服也浑然不知。老人们说:“麻秆打狼——两下里害怕。”只有折过麻秆的人,才能真切体会到它是多么脆弱。

      麻叶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最爱。她们会在晚上用捣碎的指甲花染红指甲,然后将指甲一个个包起来浸染一夜。蓖麻叶、豇豆叶易碎,柔韧的麻叶成了最好的选择。为了讨好两个姐姐,我就去院子外面替她们摘麻叶,可是她们仍然不给我包红指甲,理由很唬人:“男孩子,包啥红指甲?包了红指甲,长大了娶不着媳妇。”我半信半疑,真有些害怕将来娶不到媳妇,只敢把她们剩下的指甲花糊到大拇脚趾上,再用麻叶包起来。

      到了中秋,成熟的麻蒴就发黑变硬,麻籽也不能吃了。母亲要蒸面月饼,我就摘来几颗老麻蒴倒按在月饼皮上,印出来的花样像小星星一样可爱。不过,村子里流行的开玩笑方式“捋麻蒴”,就显得不够友善:一个人偷偷站在别人背后,张开手掌顺着头顶往后脑勺使劲儿捋下去,边捋边喊“捋个麻蒴”。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被捋的人又羞又恼,追着对方非要讨还回来不可。现在想起来,这个玩笑动作跟真正的摘麻蒴颇有几分神似呢。

      当麻叶变黄,有心的老人会到野地里割麻棵,打成捆后放到水坑里,再压上几块大石头“沤麻”。水因为沤麻变得又黑又臭,难闻极了,却很少有人埋怨。一段时间过去,麻皮跟麻秆自然分开。将麻皮从水里捞出来用清水冲洗几遍,就成了淡黄色。谁家有长辈去世,淡黄色的麻皮就会成为主角,孝子贤孙们腰间系麻、裤脚扎麻——自古以来,“披麻戴孝”是子孙哀悼逝去长辈的最高礼节。至于这种礼节始于何时,我没有考证过,只知道方圆几十里以内都沿袭着这样的风俗。

      后来偶读《诗经》,发现里面有这样的句子:“丘中有麻,彼留子嗟。”注释说,这是一首爱情诗,我对此感到诧异:普普通通的麻,在先秦时竟然能和爱情联系在一起,多么美妙的传说!我认识的麻是野地里的苘麻,“丘中有麻”的麻生长在土坡上,想来应该也是苘麻吧?

      (作者:石广田,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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