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行

    这是北京2019年的第二场雪，农历新年伊始，雪的造访反倒频繁起来。一整个冬天都期盼着，虽然迟到，但终究未缺席这场丰年盛宴。半晌的洋洋洒洒，透过窗外望去，远处的高楼屋顶被白茫茫的雪覆盖，像笼罩了一层白丝巾，不经意中再望去，树木、草地、公路……雪的精灵布满人间每一个角落。

    一时兴起，拉着小宝破门而出。骤雪初霁，漫步街头，任柔和的雪花撒在肩头，似乎拉近了与天空的距离。记得儿时，每下完一场雪，孩子们兴奋异常，尽情玩耍，打雪仗、堆雪人，自由地与天地相嬉。不能忘怀的旧时光，初心如雪，洁白、无暇、澄澈。

    雪花漫天，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宛如银色的蝴蝶翩翩起舞。雪，让人迷醉。

    想起了中学时代的好友雪雪。因幼时走路不稳，歪倒在雪堆里，家人一时兴起，为她取了“雪雪”这个昵称。十几年前，教育资源对雪雪所在的小山村来说，是很贫乏的，或许正因此，雪雪才格外珍惜学习的机会，以全额奖学金保送市重点高中。

    那时，每逢夜幕降临，我和雪雪总要打开广播，听一听电台熟悉的主播的声音，一边漫步于林间小道，或是在操场草坪上小憩。那档节目有一个环节，可以请主播打电话送出祝福。那天是雪雪的生日，雪下得很大，雪花像柔软的绸缎铺满大地。我偷偷准备了一个惊喜，提前联系了电台，请我们喜欢的主持人为她送上祝福。那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冬天，挂掉电话，在月光的照耀下，雪花漫天飞舞，雪雪的眼睛闪着泪光，雪花吹开她紧锁的眉头，所有愁思飞散，历经寒窗苦读，未来似乎触手可及。

    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那曾经触手可及的未来变成了昨天。如今，唯有堵车的路上才会打开广播，早已没了当年那份心境，记忆中那位电台主持人的名字也模糊不清。智能手机功能强大，许多人可以对着手机消磨一天，但和现实中的朋友相聚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我和雪雪也失去了联系。

    岁月终有情。一个冬天，回老家探亲，母亲递给我一个信封，拆开，是雪雪的结婚喜帖。年少时的雪雪，曾有许多想法，和家人在婚姻观念上有诸多冲突。惊喜中，倒添了几分好奇心。与雪雪重逢时，雪花漫天，我们围炉而坐，许久未见的雪雪还是那般坚韧。结束了稚气的痴痴幻想，卸下了胆小虚伪的皮囊，在喧闹中泰然沉默，在人流中坦然独行，不再轻易被他人的一言一语左右。真的友情，如雪花片片，使人们独而不孤，互相解读存在的意义，亦是独立人格之间的互相呼应和确认。

    办婚礼前，雪雪的母亲悄悄送给新郎一本相册，里面都是雪雪从小到大的照片，附着母亲一封手写的书信。大红灯笼映衬在雪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不禁感慨，对于母亲来说，孩子是她的多少个十年呢。

    生命本如雪花，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们之所以喜雪爱雪，完全因为它的本质——洁净。想它来时，已跋涉了山山水水，历经了沟沟坎坎，最终一路清香化成这简洁素白的色调。

    夜深了，把风雪关在门外，人们都进入了梦乡，月光洒在雪上，一缕缕清凉的光芒，弥漫于一望无际的苍穹。盛雪煮茶，炊烟袅袅，感叹时光，感慨岁月，感恩生命。

    （作者：艾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