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走进车棚,眼睛不由瞪大。自行车不见了。他拽长脖子,死死盯住墙角,仿佛自行车变成蜘蛛或蚂蚁,和他捉迷藏呢。墙角没有洞,只有谁家孩子用粉笔画的一个男性器具,好长时间就在那儿了。车棚是公用的,老张懒得去擦,他捏捏手里的钥匙,确定昨天锁上了。地上丢弃着一页沾了污垢的彩纸,几片树叶,看不出任何撬锁的痕迹。车棚四十几米,他慢慢移动着步子,扫着歇在那里的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没有意外。真的丢了。
老张这才骂了脏话。他有资格接着骂,可怎么骂也没用啊,小偷听不到,听到也不会把自行车送回来。老张先后丢过两辆,这是第三辆,骑六年了,前几天还跟老婆吹嘘,他保养得好,骑到退休没问题,没想到吹嘘丢了。小偷也太不长眼了,车棚内什么车没有?偏偷他的旧车。他从不说自己的车是破车,旧虽旧,却不破。丢也就丢了,还能怎样呢?老张没有报警,前两次倒是报了,来来回回往派出所跑了十多趟,也没把车子寻回。那个警察被老张问得不耐烦,老张一去就吊脸子。现在,私家车把马路堵得肠梗阻一样,警察更不会把自行车当回事。老张也没和同事说。丢了?换辆新的呗。他们可能这样说,还能说什么呢?这年头飞机爆炸轮船沉没地震海啸恐怖袭击轮番上演已不新鲜,杀人抢劫更不计其数,盗窃案算什么?何况丢的是自行车。老张只和老婆说了,老婆笑得怎么也止不住,像物价一样。末了安慰老张,你那辆也该换了,买辆新的吧。老婆不是同事,说话的神态和同事毫无二致。老张不打算再买,买了不能保证不丢。单位离家没多远,步行四十多分钟,就当锻炼身体。
几天后,老张刚走到单位门口,老宋和他打招呼。老宋问他怎么不骑车了,老张稍一迟疑,说关节不好,不骑了。老宋说你不骑,我倒骑上了,上个街还是方便。老宋先前也骑车上班,后来丢了,改乘公交。老张不知他什么时候又骑上的,虽然两人同在一个办公室,还是面对面,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谁在意呢?老张明白老宋说的上街方便是什么意思。老宋嗜好买菜,抽空就往菜市场跑。老宋桌子底下每天都散发出不同的气味,老张根据这些气味能判断出老宋买的是青菜还是蒜薹。
老宋下车,和老张相跟着往院里走。老张随意瞄一眼老宋的自行车,这一瞄,老张的眼皮突突乱跳,差点叫出声。老宋骑的正是老张丢的那辆。天呢,这是怎么回事?还好,他控制住了,只是嘴巴扭得有些歪。老张再次盯住自行车,没错,是他的。除了车锁,哪一处他都熟悉得和老婆的身体一样。老宋走进车棚,老张站那儿,看着老宋支车锁车,从车筐抓出购物袋。老宋望过来,老张赶紧笑笑,是常见的那种。上楼,老张有意落在后面,试图从老宋身上发现什么。老宋的声音从高处往下掉,豆角涨到九块了,青菜跌了两毛。往常,老张会附和他感慨,是呀,只有工资原地踏步。此时,老张心不在焉,机械地哦哦着。
老张和老宋所在的编辑部共四个人,另外两个是女孩。隔壁是主编室。刊物是工会的,发行量不多也不少,这个勿需他们操心,他们只需编稿子。稿子呢,也好编,除了刊登相关的政策法规和经验介绍,就是读者来信和文学作品。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福利。没有足够的动力,也就松松垮垮的。那两个女孩没有正点上过班,自然也不会正点下班。老张和老宋除了特殊情况,基本是准时准点,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想改也难。况且,也不想改。为什么要改呢?他们不像那两个女孩,炒股,约会,美容,那么多事等着她们。他们没有,老宋还有买菜的任务,老张连这个都没有。老张买过一次菜,老婆问他卖菜的女人是不是使了眉眼,那些菜要么虫咬得厉害,要么就快烂了,老张就不再买了。
老张和老宋有个共同爱好,喝红茶,不管上午下午,都浓酽如酒,不同的是老张喝安徽祁红,老宋喝正山小种。两个女孩从来不打水,他们也不指望她们。两人没约定谁哪天打,谁先到谁打。若一同进办公室,谁先抓到水壶谁打。两人一直是默契的。老张惦记着自行车,想乘打水的工夫再看看,老宋先抓到了,还冲老张笑笑。老张只好退后。他们是五楼,从窗户望下去,只能看见灰暗的石棉瓦。当然,就是看见也看不清楚,老张没那么好的眼力。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走眼了?他的自行车怎么到了老宋手里?老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老宋喝茶时,老张溜下楼,挤进车棚。这栋楼共五六个部门,妇联、团委、民革、文联,都不是要害部门,骑自行车的自然也多,车棚比老张所住小区的那个大了不少,只是放得没规矩,横七竖八的,好像有意告诉谁,它们不是一个部门的,谁也甭想管谁。
老张细细打量。没错,是他的。车身上的破损连同缘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车筐八成新,一年前换的,固定处拧了两个螺丝帽,一个是修车师傅拧的,一个是老张自己加的。黑色大梁上有不少淡绿色的斑痕,像蛇皮没蜕尽的样子。那是老张涂的漆,不久,漆就掉了,但没完全掉光,成了现在的样子。后拖泥板折进一个角,是摔的,老张掰过,没弄平,打算用钳子好好修修,还未动手,就丢了!
怎么落到老宋手里呢?老张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推测了几种可能,比如,小偷转手卖给老宋,比如,小偷没卖出去,扔了,恰好被老宋捡上,比如,这个世上还有一辆车和他老张骑过的一模一样。可……这都太巧了,巧得让人难以相信。不管什么样的可能,反正自行车已成了老宋的,这是事实。本来,老张已把自行车忘了,但它自己冒出来,而且成了别人的,不想已不可能。
整整一天,老张失魂落魄的,丢车那天他也没这样过。这确实不一样,丢是没指望了,现在他知道车的下落,怎能把眼睛闭上?快下班时,老张问老宋,你骑车回?老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是呀,开车咱也没有啊……老张说,你慢点骑……这年头。老宋一笑,想快也快不了,不是那个年龄了。老张咳嗽一声,那句话最终压在舌底。他想到了老宋的反应。如果老宋不认账呢?老宋说你什么意思,我骑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是你的?他如何应对?和老宋吵得脸红脖子粗?太不值当了。当然,也有第二种可能,老宋不耍赖,痛痛快快把自行车给他。可如果这样,他反不好要了。要与不要,都是两难。老张不知怎么办。
老张和老婆说了,老婆眼睛瞪得比他的还大,老宋偷了你的车?老张纠正,我没说老宋偷的,但车确实在老宋手里。老婆问他是否看花眼,老张说我看了不止一百遍。老婆说你不认为是老宋偷的,报警呀。老张眼睛一亮,随即又摇摇头。如果他不说出自行车的下落,报了等于没报,如果他说了,警察必定找到老宋,两人就不再是翻脸那么简单。老宋再有个什么意外,老张怎能在单位呆下去?老婆说那就算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想骑就买辆新的。老张无奈地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还能怎么办呢?
想忘掉并非易事。每天一进单位院,老张的目光就往车棚扑,急欲寻老朋友似的。看到车挤在那里,他便点点头。车不在,老张磨蹭着不上楼,直到看见老宋晃进来。有时,老宋没支好,老张会扶正。遇到刮风下雨,老张见老宋纹丝不动,便找个借口下去,将车推到雨淋不到的地方。车是老宋的,他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可提醒并不能阻止他惦记。老张爱车,车还是自己的时候,每周都要擦一次,瓦圈锃亮锃亮的。到了老宋手里,就灰眉灰眼的。那天老张发现车轱辘沾满泥巴,不知老宋骑着去了什么地方。老张跟老宋说借他的车上趟街。老宋头也没抬,把钥匙丢给他。老张骑出去,让洗车的小伙子冲了冲,又蹲下仔仔细细地抹了一遍。他跟老宋说,我看车有点脏了,擦了擦。老宋笑笑,说你这个人。结果,老张不但没忘掉,反想起与车有关的许多往事。老张驮着老婆去王家寨摘过桃。王家寨在郊区,不通公交,打车又舍不得。那时他刚过五十,身体还强壮,可来回七十多里呢。去的时候还好,回来腿就软了。老婆问他行不行,他逞能说没问题。老婆少女一样把脸贴他后背上,他竟然初恋般心跳不止,那感觉真是奇怪。老张结婚晚,三十多岁才有儿子,因而格外疼爱。那个冬天,老张摸黑给儿子买车票。老张没关系,只能自己排队。还没到车站,自行车轮胎瘪了。老张情急之下,扛着车子跑了四百多米。其实,完全可以把自行车锁在路边,直到买上票,他才想到,当然,也无关紧要了。还有,这辆车是他和初恋女友相逢的见证。两人恋了数年,女友父母坚决不同意,女友终是离他而去。老张心灰意冷,发誓不娶。女友嫁到外地,几年前,老张在大街与前女友意外相遇。前女友告诉他,她离婚了。他看着憔悴的前女友,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吃了顿饭,之后,老张驮着前女友,把她送回父母家。老张没瞒过老婆什么,可此事是背着老婆的。老张再没见到她,有时冒出去她父母家看看的念头,几番犹豫,终是打消。过去的永远过去了,不可能再拾回来。但老张没有彻底忘记,那个影子会在某个特殊时刻飘闪一下。
这一想,哎呀,太多了,几篓子都不止。
老张越想越感到自行车对他的重要。看着老宋每天骑来骑去,他开始难受。不,他早就难受了,只是拼命压着,现在压不住了。自行车不再是一辆车,而像他的老婆或者昔日恋人,她们被老宋搂来搂去,他怎能视而不见?怎能坐得住呢?他必须把自行车弄回来……必须!
那天,老张和老宋一起下楼。老宋把车推出来,老张漫不经心地问,这车有年头了吧?老宋拍拍,还好骑。老张想,那是他先前保养得好。老张说,你以前骑得好像不是这辆吧?老宋笑了,你还记得呀,那辆丢了,这是买的二手车。老张忙说,是吗?从哪儿买的?老宋觉出老张的急切,问,咋?你想买一辆?老张点头。老宋说车是从修理摊上买的,五十块钱,肯定是小偷卖给修理摊的。老张差点喊出来,那就是我丢的呀。一辆轿车在身后鸣喇叭,两人往旁边躲,那句话受了惊,缩回去。老张露出些许不安,说,这不是赃物吗?你敢买?老宋扑哧一笑,一辆破车,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卖的不说咱也装个糊涂。老张问那个修理摊在什么地方,老宋揶揄,不怕买上赃物?老张笑笑。老宋说,我给你问问吧,有了就给你买上。老张对老宋有些怨言,就算是买的,可两人天天见面,他难道认不出那是他老张的自行车吗?又一想,也怪不得老宋,自行车都差不多,他能记得老宋先前的自行车什么样吗?
老宋第二天就和老张讲,和修车的说了,有了给留一辆。但一个月过去,老宋再也没提,似乎忘记了。老张没提醒他,买不买对老张并不重要,他要的是自己的车。他想买辆新车和老宋换,或者直接从老宋手里买过来,老宋花五十,他出一百,可一琢磨,这两种办法看似简单,都行不通。他没法解释。他既想把车要回来,又不想让老宋知道是他丢的。错失许多机会,这话已经没法再说。
晚上,他把和儿子网聊的老婆支开,对儿子讲了。儿子已经是大学的哲学教师,可在老张心里,儿子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老张实在是束手无策了,或许儿子有什么好主意。儿子说这事根本不用动脑筋,直接和老宋讲就是。老张否决,如果这样,还用和儿子讲?儿子说,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弊端,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简单的问题反而复杂化。重关系,不讲原则。看起来说的是自行车,其实是个哲学问题。儿子建议老张看看西方哲学,让西方哲学把他脑里的东西冲冲。不就一辆自行车吗?咋扯到哲学上了?儿子才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他和老宋能面对面坐二十年,就是关系处理得好,这有什么错?活着不就图个顺心吗?但老张打字的速度不及儿子,儿子进攻有力,老张节节败退,最后干脆下线。
一日,老张借老宋的自行车上街,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老张猛拍脑袋,以前咋没想到呢?他狂喜着,一鼓作气骑回家,锁在小区车棚,然后打车去了单位。出现在老宋面前的老张吁吁气喘,神色慌张。老宋盯住老张,欲笑未笑的样子。老张更慌了,是真正的慌,真……真丢了呀。老宋终于笑出,丢就丢了呗,一辆破车,咋急成这样?老张意识到自己演过了,稍稍放松,讲自行车丢的经过。老宋挥手制止老张,你没丢就好。老张恨恨地骂脏话,老宋说,没办法,小偷也要吃饭。老张附和,是呀,什么人有什么人的难处,可不该偷咱的车呀。老宋说小毛贼只能偷偷这个。老张摸出一百块钱推过去,老宋瞪眼,你这是干啥?老张说,瞅机会再买个二手的吧,我就不给你买新的了。老宋站起来,将钱往老张面前一拍,你咋这个样呢?不就一辆破车吗?老张说你不能没个车呀。老宋脸红脖子粗地叫,老张,别让我看不起你,再说我和你翻脸。老张只好作罢。
下班,老张非要喊老宋找个地方坐坐。老宋责备着老张,还是随老张去了。两人没再提自行车,说着单位的杂事,说着就要到来的退休,说着听来的新闻,有些早已在办公室讲过,此时重温,仍津津有味。一顿饭花了不到一百,但远远超过老宋买车的钱,老张轻松许多。
直到第二天清早,老张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虽然把自行车弄回来,但不能再骑着上班。不但不能骑到单位,永远不能让老宋瞅见。咳,不管咋说,自行车是他的了,放着也是他的。老张依然步行,但觉得腿更硬朗了。老宋又改乘公交,去菜市场当然是步行,不过多耽误点时间。彼时,老张便把老宋审了一半的稿子拿过来。
没几天,老张屁股就痒痒了。自行车是老宋的那阵,他隔三差五还能骑骑,现在成了他的,反不能动了。老张决定给自行车包装一下。他买了一卷彩胶带,将大梁缠了一圈,加了一个座包套,换了车锁和铃铛。就像一个老女人整了容,虽然没漂亮多少,但和原先不是一个模样了。老宋不会看出来的。老张暗暗得意。第一天骑着上班,刚走出小区,一个女人呀了一声,接着一个孩子喊“大花轿”。老张急忙刹住,跳下来,狐疑地瞅着自己的坐骑。这一瞅,他自己也呀了一声。太显眼了,显眼得不像个自行车。灰喜鹊中冒出花公鸡,别人不注意才怪。老张不怕别人注意,就怕老宋。老宋问起,他自然有话应对,但不能保证老宋不怀疑。露了馅可就糟了。老张泄了气,将自行车推回,并抽空将彩带撕掉。
老张去单位还是步行,但周末上街他开始骑车了。过去,老张并不是每个周末都上街,除非有事。现在,动不动就往外跑。只是每次出去,都要四下张望,怕撞上老宋。自行车明明是他的,可跟偷来的一样。话说回来,可不是偷来的?有时,老张会犯浑,气呼呼地想,老宋看见又咋样?也就是一个闪念,之后,老张就冷静了。躲着老宋是对的,是躲,不是怕。
一个星期天,老张驮老婆去超市,走到三岔路口,忽然瞥见站牌下的老宋。距老张也就三十几米。老张刹车猛,后边一个骑车的没防住,撞了刚刚跳到地上的老张老婆。是个青皮后生,撞了人却怒冲冲地质问老张怎么骑的。老张说对不起对不起,扔下龇牙咧嘴的老婆,扭头就跑。第一次竟然没跳上去,仿佛老宋在后面追着,老张慌不择路,拐进一条死巷。折返时,撞到一个正要进巷的婴儿车。车没翻,但推车的女人破口大骂,不让老张离开。随后,女人的丈夫赶来,老张再三道歉,那丈夫不依不饶,说老张惊了孩子,最后,老张赔二百块钱了事。快够买辆新车了。老张逃回家,心犹狂跳。老婆一个人拎着面上楼,将老张好一顿数落。怎么就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了?老张诘问自己。
又一个星期天,老宋打来电话,问老张是否在家,他刚从四医院出来,顺便来老张家串个门。老张说在家呢,你过来吧。放了电话,忽然想起自行车还在车棚,于是,冲下楼,将车推进地下室。四医院离老张家几百米,老张前脚进屋,老宋后脚就到了。悬呢!老张热情地招待着老宋,心里却犯嘀咕,老宋是不是起疑了?老宋只在几年前来过一次。今儿打电话了,没准哪天不打电话,突然上门。这不是没有可能。这么一想,老张的心再次抽紧。放在车棚也不踏实,只能锁在地下室。车是安全了,可推上推下太不方便。还有,这也不能保证不被老宋看见。
自行车再次成了老张的心病,就像他费尽周折夺回自己的老婆,结果发现老婆名义上仍属于别人。如果真是老婆也许好办,他可以理直气壮,可以让老婆做出选择。可……咳!
老张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骑车上街,太危险了,偶尔骑一次,也是做贼一般。基本上是金屋藏娇了。如果还给老宋呢?老张有时冒出这样的想法,随后便打消了。一是舍不得,二是怎么个还法?如何解释?就说撞见小偷,和小偷夺回来的?太离谱了。
那天,老宋买菜崴了脚,一颠一颠回到编辑部。老张想,如果有个自行车,老宋或许不至于崴脚,这么一想,竟觉得对不住老宋。于是说,有个车还是方便。这是老宋说过的话。老宋说,算了,买了也是丢。老张差点就把真相说出来,电话响了,老张掐回去。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真相是什么?能说得清么?窝在心里又很难受,像一粒种子,不知不觉地发芽生长,撑得老张胸腹鼓胀。
年底,单位会餐,照例给先进发红包。没几个钱,象征性的。喊老张的名字,老张怔怔的,直到有人推他。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差点像老宋一样崴了脚。主持人说老张是老先进了,让他说几句。老张顿了顿说,我是个贼。此语一出,一片爆笑。老张也吓愣了,他走了嘴。见众人笑个没完,老张突然很生气,大声说,你们笑什么?我他妈就是个贼!结果被更大的笑声淹没。
(本版插图:郭红松)
胡学文 1967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多个小说奖项。现居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