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歌,是大地上的歌,是路上的歌。
新疆的歌,与路有关。新疆的歌,是大地上的歌,是路上的歌。
戈壁上、沙漠中、荒野间、绿洲里、山谷中……这歌,因寂寞而孕育,因孤单而诞生,因思念、忧伤、无助、疲惫、无聊——或者,就是想打破沉寂、打破虚无、打破地平线、打破无穷无尽的空旷……漫漫长旅中,一点、一点,积累的心绪和情感,终于塞满天地间,无法排遣,蓄积膨胀,不能不爆炸,不能不倾泄,不能不脱口而出。
心为情动,歌为心声,歌为灵魂而响。无歌——人要这嗓子干什么。
王洛宾的贡献,在于打通。打通不同民族民歌的“隔”,既保持了新疆民歌的地域特点、民族特点,又使这种个性、差异找到一个更大的接受美学的平台,使野百合也有春天,也能传遍全世界。
有人小瞧改编,小瞧编词编曲。其实,只有高手才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一下子找出其中的最好的乐句,闪光点,加以发展、延伸,流连忘返、一唱三叹。所谓“大学之道,见性明德”,用的是排除法。拭去尘垢、锈斑、皮壳,让美的晶体露出来,光彩照人。
我曾为西部文学归纳过一个现成的原型套路:“在路上”。
盘古后羿共工女娲伏羲——这些高原旷野上的众神,在路上;
周穆王的辚辚车仗驮着西王母优美的起合唱答,在路上;
丝绸包裹着的“赛里丝国”在路上;
羊脂玉携带着莽莽昆仑,在路上;
羌、塞、月氏、乌孙、羌、匈奴、汉、柔然、高车、嚈哒、吐谷浑、铁勒、突厥、吐蕃、回鹘、蒙古、锡伯、索伦……向东向西向南向北,衣袂带风裙裾飞扬,在路上;
张骞、班超、细君、解忧、玄奘、鸠摩罗什、苏祇婆、哥舒翰、马可波罗、纪晓岚、左宗棠、林则徐……在路上;
汉文、西夏文、契丹文、佉卢文、梵文、粟特文、吐火罗文、于阗文、摩尼文、回鹘文、阿拉伯文、突厥文、希腊文、八思巴文……在路上;
萨满教、祆教、佛教、道教、摩尼教、景教、伊斯兰教……在路上;
葡萄、核桃、哈密瓜、石榴、苜蓿、棉花、小麦、胡萝卜……这些奇花异果们,以芳香甜美的灵巧身姿,飞行或匍匐,在路上;
茶叶、麝香、龙涎香、乳香、安息茴香……散发着浓烈或清雅的气味,在路上;
造纸术、养蚕缫丝术、指南针、掘井术、火药、筑城术……在路上;
汗血马带着西凉乐、伊州乐、高昌乐、龟兹乐、于阗乐、康国乐、悦般乐、疏勒乐、安国乐,载歌载舞,风驰电掣……在路上;
西域枯燥无比的大戈壁之路,同时也是鲜花盛开的长旅。当肉体被风沙解散,自然归于元素,大地呈现真相,裸露的心灵就开始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