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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览群书 2018年05月01日 星期二

    艺术要寻找的是“特殊性”

    王安忆 《 博览群书 》( 2018年05月01日)

        《匿名》的故事背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之前写的散文《括苍山,楠溪江》,以及另外一个短篇《林窟》。故事的人物灵感是30多年前那件失踪教师的事情,我一直记挂着这事,虽然我没有追踪事件的最终结局,但它给我提供了一种故事的思路。那些片段性的写作是不能满足我的——给那些破碎的、表面的现象一些诠释,对这种所谓的现代派写作我没什么热情,我的大热情就是叙事。很多材料是雁过无痕的,它能留在心里,一定是因为有一个“动力”(或者叫动机)在里面。

        现实社会里的人是有名字的,但在那个抽象的社会里,人都过的是无名的人生。敦睦、麻和尚、哑子……他们从隔绝的社会到了主流社会上,存在都是不合法的,他们只能无名了。而关于“匿名”这个题目,我自己确实有过一番思考。书里有一段写到白化病少年鹏飞,他的过往只有自己知道,他说“我知道我从哪里来,但我不告诉你”,写到这里我自己被自己感动了,“匿名”就从这个“我不告诉你”而来。这些只有诨名的人在大循环里都是无名的状态,但他们依然有自觉性。就是每个人的生活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每个人都是自愿离开故土开始新生活。只有主人公是例外,他是被迫的,所以如何描写他脱离原先的生活就变得很重要。

        《长恨歌》里的空间是扎实的写实描写,到了《遍地枭雄》里,作为象征的出租车开上高速公路,而公路延伸的地方都是人的聚集处。再到《匿名》,我把人物直接扔到一个主流以外的“社会”里去,他还是在一个大循环中,不过不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熟悉空间了。《匿名》里的那些荒蛮处,山地就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山,自从有了盘山公路,一下子就把山从中间切开了,像切西瓜一样,然后我们看见山的内层就像一个蜂窝,山头、山坳或者谷底,都有生活的人家,他们自给自足,有自己的循环和生息。但公路把山剖开以后,这些生活一下子就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非常残酷。公路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把很多的自然状态变成了非自然,每个人都面临一个新世界,而这个新世界是好是坏还不知道。

        这些人都是被高速公路所象征的现代文明给“剖开的”,原来他们的生活只是被挂在了山壁上,现在被公路无情地暴露了。那些“畸零人”在公路建成后,都走向了普遍性。在《匿名》中,写这些人更多是一种美学上的需要。文明代表的普遍性是高度社会化的东西,是最和谐最适合生存的,但这种普遍性对于艺术家来说是很寂寞的。从来没有文明人是作为艺术家的表达对象的,艺术家对文明人的表达只有批判一种方法,因为文明人就像一个上班族一样,是失踪者失踪前的生活,艺术家不会感兴趣的,就算是好莱坞,也对这种普遍性无感。人越是进化到文明,对艺术家来说越是乏味,他们要找的是那种特殊性。今天的社会已经把所有的个体都吸纳进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家寻求真正的个体是太难了,要找到那种艺术的满足感太难了,这一点上我和广大的艺术家有一样的苦恼。

        (作者系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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