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7月22日,蒋得报高宗武密赴日本事,大怒,乃将高之经费停发。唐德刚先生著文称:“他二人以后也就一辈子没有再见了。”但史实是,时隔29年之后——
近现代史大家唐德刚教授生前写过一组系列文章:《从通敌到出走的曲曲折折》,在台湾《传记文学》上连载,颇有影响。其中一篇名为《汪精卫投敌始末》(见《传记文学》第66卷第6期)的文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再者,此行即为宇垣曝光,他(高宗武)就再不敢回武汉面蒋。在访日中途,他可能就写好了致汪、蒋的报告,命周隆庠先期返汉代呈。……蒋得报大怒,骂说:‘高宗武是个混旦,谁叫他到日本去!?’乃将高之经费停发。他二人以后也就一辈子没有再见了。”
此文发表后,湖南《书屋》杂志刊登了范弘先生写的《从政七年如咯血——高宗武旧事》一文,也跟着唐先生说:“从此以后,蒋介石就一辈子没有再见高宗武了。”
又,寓居美国的周谷先生(原台湾驻美大使馆秘书)有一篇纪事文:《高宗武笑谈当年事》(台湾《传记文学》第66卷第八期),也说:“高游台北时,拟请见昔日蒋委员长未果。高说蒋委员长不方便接见旧日常见的僚属。”
遗憾的是,唐先生的这话无根之言,正应着我国一句古语:“一人传虚,万人传实”,许多人竟把1938年7月之后,“蒋介石一辈子没有再见高宗武”,当作实有的事传开了。
史实是,1967年4月16日,高宗武通过“驻美大使馆”呈送蒋介石一函,报告自己即“赴欧一游,路过台湾,预定下机,前来致敬,表示谢意,以偿三十年来之宿愿”。五月十一日,时任“总统府秘书长”的张群先生通过程沧波,转发给高宗武一封“邀请函”。7月17日,高宗武偕沈惟瑜以“观光”的名义飞抵台北市,下榻在圆山饭店。8月12日中午,张群设家宴请高宗武夫妇。席间,张群亲手把一封信交给高宗武,高双手接过来,只见信封上写着“高宗武先生”,左下角印着“蒋缄”二字,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精致的请柬书:
中华民国五十六年八月十二日(星期六)
下午四时三十分茶会候光
蒋中正
蒋宋美龄 谨订
地点:阳明山中山楼会议厅 (附影印件)
高宗武激动不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群望着高宗武,微笑着点点头。接着,把高下午如何行动做了详细交待。
8月12日下午二时许,高宗武与夫人沈惟瑜离开张公馆,乘车去参加中影公司新世界大戏院的开幕典礼。礼毕,他们随着人群步入放映厅,观赏美国新片《四虎将》。电影放映过半,高宗武在昏暗中悄然无声地走出大戏院,钻进停放在大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去。
轿车在阳明山中奔驰,不一会功夫便在一幢小楼前缓缓停下。高宗武打开车门走出来,抬头望见小楼上方镌刻的三个大字:中山堂。此时,一位青年人走过来,十分礼貌地说:“高先生,请随我来。”便引导高宗武走进会议厅。参加这次茶会的人不多,据《高宗武日记》记载:
“余赴中山堂应蒋总统及夫人茶会,严副总统、孙哲生、蒋经国、陈立夫等新旧要人皆在那边。陈立夫替余介绍严家淦及蒋经国两位,因为余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之故也。”
这一次蒋、高会见,是在极端保密下进行的,不仅媒体一无所知,台北的史学家们虽近在咫尺,也是茫然无所知,甚至连台湾高层许多大员们也未听到一点声息。几十年来,台湾当局的宣传机关对这件事秘而不宣,而高宗武对朋友或来访者更是三缄其口,显然,蒋、高二人口头上订立了“君子协定”,而且可以肯定地说,这完全出于蒋的要求。但蒋先生何以如此看重此事而严令封锁消息呢?
茶会结束后,蒋示意高宗武留下,又与他做了单独谈话,据《沈惟瑜日记》道:“总统与宗武谈话约半小时。”半小时可以谈很多话了,但究竟都谈了一些什么话,不见片言只字的记录。如今蒋、高均已逝去,成为无法破解的秘史了。
应该说,蒋介石与高宗武的关系是密切的,但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本文编辑 李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