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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华静
2019年，作为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以下简称“长少社”）的版权经理，我通过微信与意大利世界中国出版社的社长胡兰波女士取得联系。那时，长少社正计划将《百年百部中国儿童图画书经典书系》推向国际市场，而世界中国出版社——这家扎根罗马二十余年、致力向意大利传播中华文化的出版机构，成为我们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胡兰波是意大利出版界的传奇人物。上个世纪80年代末，这位北京姑娘只身前往欧洲求学，曾获意大利总统授予的“共和国骑士勋章”，成为中意文化交流的重要使者。她创立的《世界中国》双语杂志，让无数意大利孩子第一次接触到汉字与中国故事。当我们提出合作设想时，她说过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童书是文化的种子，我们要让它们在地中海畔生根发芽。”
合作之初，我们选择了《画马》《宝船》《哪吒闹海》等经典图画书作为首批输出项目。这些作品承载着中国民间传说的内容品质与美学精髓，其蕴含的普世价值也更容易引起共鸣。
但如何让意大利小读者理解“九色鹿”的慈悲或“牛郎织女”的浪漫？ 胡兰波提出了“汉意对照版”的创意——上面是意大利文，下面是中文并标注拼音，配以原汁原味的插画。还要加点“干货”——在每本书的最后，精选5个汉字进行教学。同时，全书配以中意双语语音朗读，减少孩子的阅读障碍。
“五个汉字就像五颗种子，”胡兰波在电话里说，“《九色鹿》教‘善’，《牛郎织女》教‘爱’……孩子们记住汉字的同时，也记住了中国朴实向上的价值观。”
2020年，《画马》的意文版入选“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成为中意童书合作的标杆之一。更令人惊喜的是，2022年都灵国际书展上，世界中国出版社为这批书设计了“中国主题”文创：印着《九色鹿》图案的书签、以《哪吒闹海》为灵感的拼图……展台前挤满了好奇的意大利孩子，一位父亲指着《九色鹿》说：“我女儿现在相信，中国的神话和希腊神话一样神奇。”还有一位意大利读者惊叹于《种梨》里精美的中国画，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中国画真是了不起！”
疫情三年，我们的合作从未中断。由于6小时的时差，我与胡兰波的交流经常从北京时间下午3点持续到晚上10点，有时甚至到晚上12点。有一次，为了敲定《麒麟的远航》的翻译细节，我们连续讨论了2个小时，最终她笑着说：“你知道吗？ 意大利人觉得麒麟是幸运的象征，我们得让这句话读起来像一首诗。”互道“晚安”时，武汉已是凌晨。
2023年的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BIBF），我们终于“网友”见面。胡兰波女士身着素雅的旗袍，是我想象中“做书人”最美的样子。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让我想起她罗马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茉莉。我们互相给对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感慨地说道：“我们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战友，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那天，我们从版权谈到生活，从市场困境聊到文化使命。她告诉我，罗马的老师已经开始用我们的书教孩子学汉字，“他们在写‘龙’字时，会想起《龙月》里的那条龙”。
2023年7月，胡兰波和中意经济文化交流中心副主席卡洛·马赞蒂到访武汉。我带他们登上黄鹤楼，此时晚霞“助兴”，晕染了长江；漫步东湖绿道，荷香随风飘来。坐在游览车上，她忽然对我说：“这里真像托斯卡纳的丘陵，但多了几分水墨画的意境。”晚餐时，我们喝着藕汤，吃着武昌鱼，卡洛先生用刚学会的汉语称赞“好吃”。胡兰波则兴奋地计划着：“下次我要把意大利插画家带来，让他们看看真正的中国色彩。”
临别前，我们敲定了《中国经典民间传说绘本故事》第二辑的合作计划。胡兰波在随身笔记上记下拟合作的书名，抬头时眼中有光：“六年前我们种下的种子，现在已是一片森林。”
六年的合作让我深刻体会到，版权贸易不仅是商业行为，更是文化对话。一本童书的输出，可能会让一个意大利孩子记住“春节”的温暖，“腊八粥”的甜香；一次书展的亮相，会让“中国文化”从抽象符号变为可触摸的故事。
作为版权人，我们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看到两种文化因书籍而彼此靠近——就像长江与台伯河（编者按：即意大利的母亲河），虽相隔万里，却因童书汇流成同一片命运共通的海洋。
胡兰波女士曾说，他们靠20年的杂志品牌出版童话，得到认可，但路还漫长，这份事业能影响意大利两代人。心有戚戚，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用40年铸造的品牌，也必然会以童书版权合作为媒介，以中华文化为核心，润泽全世界孩子的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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