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和动物,在人类的眼中无疑是泾渭分明的两类生物群。相对于能独立移动的动物,植物是固定在一处、不言不语、逆来顺受的生命体。植物似乎是各自在安静中抽芽、成长、开花、结果、播迁,独自完成其整个生活史的。它们平和、宁静地度过一生。虽然有时遭到雷电、台风、火烧、水淹的自然逆境,它们多半韧性十足地承受而终究翠绿如常。最特殊的是植物能自产自给,不借其他生命来滋养,许多还能享上千年的高寿。动物则正巧相反,必须四处寻觅食物来养活自己,得靠思考、沟通、听觉、视觉、触觉才能谋生。长寿的高等动物至多不过百岁。它们几乎活在永无安宁、厮杀不断的忐忑日子里,横死猎场的戏码随时可能会发生。
我们对动植物的这种刻板印象是不是事实?主流生物学家从不谈论,也不研究植物是否像动物那样具备各种感觉与行为能力。他们认为植物没有脑的结构,没有神经系统,没有接收、传递及处理外界信息的能力,更别谈成群过分工合作、互助共济之社会生活的能力。
但是,有一些科学家持不同的意见,他们探索植物不为人知的生活秘密。二十世纪初,印度科学家贾加迪什·钱德拉·玻色发明了“植物生长记录器”,研究植物受外界刺激的反应。半个世纪前,美国科学家克里夫·贝克斯特研究植物在测谎器下的反应。他认为他所试验的植物能感觉疼痛并知道情爱。在《植物的秘密生命》这本写于四十多年前出版的书里,作者彼德·汤普京斯与克里斯多弗·薄尔德用测谎仪证明植物是有情绪的生命。
2005年,美国科普作家柯林·塔奇写了一本《树的秘密生活》。塔奇在书里特别辟了一章来描述树的社会生活。他说植物的生活就像人类的生活,随时在“冲突与合作”的谋略中求生与繁衍。同类之间要如同手足并患难与共,必须能传递信息、沟通无碍,同时要扶弱济贫,维系社会稳定。为了繁衍生息,树不惜工本用五彩缤纷的花色、千娇百媚的花姿、香浓馥郁的花蜜,特邀属意的贵宾(授粉动物)前来享受盛宴。为了保种、繁衍、播迁及传递基因,更是费尽心力、各出奇招地制造果实与种子。其设计之精巧与实用,若无电子显微镜,我们根本无法得见植物繁衍后代的真实秘密呢。植物是否如我们想象的那样能力有限?这本《树的秘密生命》的彼德·佛勒本的立场是力挺植物的灵性能力。
有关植物有思想、能沟通的言论,主流的生物学界一直斥之为无稽之谈,纯属江湖诈术,是“伪科学”。然而,到了二十世纪末与本世纪初,有关植物能感知与适当反应外界之环境刺激的研究成果,终于堂堂登上国际的著名学刊,如《植物学学刊》《生态学学刊》《公共科学文库》等,而探讨植物对信息的接受、认知及行动反应的研究,也逐渐争到科学界的一方领域。2012年丹尔尼·查莫维兹的《植物看得见》一书带领读者一窥不为人知的植物之生命奥秘。作者以严谨的科学态度探讨植物对周遭世界的反应,并用引人入胜的文笔向读者揭露植物的内在生命而指出其与人类相同之处。他说植物具有看、触、听、闻,甚至记忆等为人类一向所不知的惊人能力。
这使我想起两个有趣的相关研究。一个是探讨雌花有无选择雄花的自主权:是要生下自己选定配偶的下一代?还是顺应天意任由送上的来历不明的流浪花粉,来完成终身大事?另一个是研究植物有无记忆、计算的能力。
黛安·马歇尔研究开花植物的选择配偶可能性。她研究的对象是靠虫子(如蜜蜂、食蚜蝇)传粉的野萝葡。她取下数株雄花的花粉,均匀混合后涂在不同的柱头上,静待授粉,然后分析所结种子的特性与父系。在统计的证明下,她指出植物也具有如动物般的择偶力。
2016年2月份《当代生物学》刊登了德国科学家珍妮弗·博姆有关捕蝇草的研究。捕蝇草是罕见物种,是吃荤的植物。捕蝇草的叶特化成类似动物的捕兽夹,以机械感应原理捕捉猎物并消化之,以补充营养。捕蝇草的猎物夹会释放果香,一旦有虫子误撞进入,而触动机关(叶毛),叶子便会送出电流,并等待叶毛被触动的第二次通知,确定是虫子后,猎物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到一秒钟)阖上,并根据猎物挣扎的力道或触动叶毛的数次,来释放适量的消化液。此时嘴巴变为胃囊,倒霉的虫子便惨遭噬食。博姆说,虫子第一次触动叶毛后,捕蝇草不但要记住时间,并且要开始计秒。等到第二次叶毛又被触动,且间隔若在十五到二十秒之间,它便阖上猎物夹。两次间隔若超过二十秒,植物可能会断定捕猎夹是空的,而第一次的记忆也被自动删除,植物不会白花力气阖上猎物夹。此外,消化液的分泌量要精算,以节省昂贵的制造成本。捕蝇草有记忆力、能计时、能计数,更能控制“胃”里的消化液分泌量。这些功夫绝不逊于会设陷阱与有口有胃的动物。
植物控制这个行星已经数亿年了,它们几乎占满地表任何可供生命生存的每一寸地方。它们怎可能不是最有智慧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