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锦寸光阴》： 黑簪巷、云锦，和童年生活图景

    ■谭  杰  《寸锦寸光阴》，顾抒著，明天出版社2019年4月第一版，32.00元

    《寸锦寸光阴》通过对几位少年的人生的书写——从孩童世界的生活情趣，到少年时期理想的萌芽和对人生的展望，再到成年之后追梦之路的曲折迂回——呈现出的，不单单是生命个体的成长经历和人生境遇，还有那条有着悠久历史却又名不见经传的黑簪巷曾经承载的生活图景的变化和历史文化的传承。

    小说紧贴孩童的现实生活，深入孩童的精神世界，将儿童的形象和童年的情形刻画得活泼逼真。作者根植儿童经验和儿童文化，钩沉隐没在巷子里的历史文明和文化遗产，将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融入孩童的成长和思想中，展现时代的价值观念。

    童年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在这个阶段中， 生命个体完成一定的知识积累。同时，童年经验也给个体的心理发展提供了奠基性的开端，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或隐或显地对生命个体的个性气质、思维方式、发展方向等起着重要作用。

    小云幼年时爸爸的离开给她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缺憾， 而由于对爸爸的思念，小云痴迷于绘画和设计。她受妈妈的影响，认为自己终是黑簪巷的过客，内心充满了不确定。她会把身边突然消失或离开的东西画在纸上，以这样的形式将其保留住。她对于消失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因此，在发觉了云锦的美和得知它将要消失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紧张感。这种紧张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一种迫切的使命感，如同画下了身边消失的东西一样，她要为云锦做点什么，而这是个可能要贡献自己一生的理想。但因为妈妈的执意反对和妹妹的未来，她不得不放弃了理想，暂时屈从于现实生活。儿时的小锦看着姐姐痴迷云锦，一笔笔地勾画云锦图案，耳濡目染，长大后完成了姐姐没有实现的理想，最终姐妹二人都踏上了云锦之路。

    小说采用多重视角的叙述手法，小云和小锦的人类视角、猫咪花团的动物视角，共同构筑了小说的多维度叙事的完整和流畅。

    小说的开端和结尾，是花团视角下的黑簪巷。这只被叫作花团的猫，行走在巷子的历史里，见证了云锦的辉煌与黯然，也引出了一个贯穿全文的关键词——消失。

    对于黑簪巷的老居民来说，小云家院门前的门墩只是一个残缺不全、毫不起眼的静物，早已与巷子融为一体， 直到被偷走，才被大家念起。得知门墩被偷了，妈妈只是“ 哎呀”了一声，最多因为没发现那是个文物而有点懊恼。对于小云来说，门墩是她独自等待妈妈回家时的陪伴者和倾听者，在每每希望落空时，门墩给予了小云精神上的抚慰； 对于夏宇来说，门墩是他的理想世界的起点和发端。门墩中嵌入的，是黑簪巷的风雨历史。在孩子们眼中，黑簪巷不仅为他们提供了住所，更是在瞬息万变的时代和现实中，庇护他们安稳成长，给了他们美好的童年和家庭时光的地方，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在小云进入黑簪巷 13 号之前，云锦正在逐渐被黑簪巷遗忘，已经在经济和时代的浪潮里搁浅，被历史的车轮碾轧进尘土里。直到老奶奶的记忆之门打开，云锦的光彩才得以重现，也照亮了小云的人生方向。作者紧抓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老人对旧日事物的眷恋和怀念这些个体特性，将大量关于云锦的知识通过小云与老奶奶的对话饶有趣味地表述出来。同时，作者发掘了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内心渴望和复杂的精神世界，搭建起孩子与家庭、社会以及成人世界之间的联系，使文本获得了生活的质感。

    作者顾抒在创作谈中提到，故事“ 真正想讲述的，其实是人与人的缘分”。小说对当下社会中亲情、友情、邻里之情等情感进行了细致勾勒，在孩子和成人世界的参差对照中， 展现出孩子眼中现实生活的简单美好和人的善良温暖。不同于大人的冷眼和麻木，他们看世界时是带着怯生生的好奇、无畏的热爱和满心期待的。

    小云的妈妈在工厂里日夜倒班地劳作，赚取微薄的工资，独自养活两个女儿小云和小锦。尽管生活上有些拮据， 她却从不亏待女儿们，尤其是在教育上，她对孩子要求严格，认为“ 女孩子家最要紧的是自己拿得起来”。对捡来的孩子小锦，她视如己出，充满慈爱地对其倾尽所有。然而， 在小云选择云锦时，妈妈为了让女儿不再像自己一般辛劳， 拥有安稳的人生，而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她，使得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热爱绘画的爸爸在小云很小的时候就“只顾着自己喜欢，熬尽了所有心血”。尽管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小云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印象，但她毫无怨念，反而经常想起爸爸专注画画的样子，并且终生受其影响。在等待儿子中度过一天又一天的高婆婆，是当下社会老年人的缩影，他们在孤独和漫长的等待中熬过余生的日日夜夜。小云与老奶奶因云锦而成为忘年交，小云与夏宇因为书籍和云锦残片而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小锦出于对姐姐的爱而选择了去实现姐姐未能完成的心愿……

    在这部小说中，虽然家庭成员的缺席给孩子带来了缺憾，妈妈在女儿人生道路选择上的逼迫引发了争吵，朋友们由于客观原因失去了联系，但作者最终给出了圆满的结局。这割不断的父母与子女的情分、童年时期互相陪伴而培养出的友谊，让我们在瞬息万变的时代和匆匆流走的光阴中感受到了永恒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