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前辈出版人黄警顽的体育缘

    黄警顽（1894—1979），出版人，他前后在商务印书馆任职33年，集发行、公关等于一身，是一位奇才。笔者日前从著名体育教育家王怀琪遗留的51岁生日纪念册上，发现一件黄警顽的赠文手稿。兹将手稿内容照录如下：

    契兄王怀琪鉴于国人身体积弱，立志讲求武学，毕业于最早之中国体操学校，历任江浙各校体育主任。曾参加德国殴林匹亚（奥林匹克）大会，将全部国术精神供（贡）献世界。供职澄衷中学二十余年，造就英才最多。为国驰驱，均著劳绩，著作等身。于权术颇有发明，在本馆出版为特多，尤以《八段锦》一书风行全国。警顽素究体育，声气相投。获与交游二十有余年矣！深知其主张国术科学化，以适合于力学、生理学、心理学之要求，俾身心平均发展。此旨合乎自然发育之造化天机。王君持此以宏作育，故能成为大体育家也。兹值五十晋一之寿征文，余乐而为之著其绩也。爰赋五言绝句以颂之。国人苟能矜式直起奋追，则有裨国术，岂浅妙哉！绝句云：“少林好身手，太极孕其中。五十知天命，卅载著雄风。”

    癸末春旺黄警顽于商务印书馆之南窗

    此手稿撰于1943年春，是为庆贺王怀琪51岁寿辰而写。王怀琪（1892—1963），一生致力于体育事业，曾任上海精武体育会器械部主任，上海澄衷中学等校体育教员、体育部主任。黄警顽自云“素究体育，声气相投。获与交游二十有余年矣”，且称王怀琪为“契兄”，从中可以看出，两人精研体育，交情颇深。黄警顽与王怀琪年龄相仿，皆豪爽尚义，且都是精武体育会成员，提倡拳术。

    黄警顽学过“潭腿”，曾编辑《潭腿图说》一书。他自摆架式，请徐悲鸿照样绘图，自己作文字说明，书出版后，很受欢迎。除了为“商务印书馆”业务奔走之外，黄警顽还热心于民众体育运动，是体育普及的倡导者与践行者。他曾撰写《提倡民众早操》一文，称“体育训练是一种国力的基本训练，潜存于个人是原力和精神的充裕；集合而为国家，则为强大的民族。故曰：健全之个人集而为健全之国家，体格锻炼关系民族生存与国民生活力，至大且要”。呼吁民众赶快组织起来，参加集体早操，锻炼自己的体魄，负起救国的重任。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画报》《北京画报》《图画时报》《妇女杂志》等刊常常登载他拍摄或寄赠的有关运动会的照片，偶尔还可看到他与运动健儿的合影照。在那时的《申报》“社会新闻”栏目上，经常可以看到他积极参加体育团体活动，关心、支持民众体育事业的消息。他曾任精武体育会干事、中华武术会交际主任、江苏全省公共体育场联合会交际员、民众国术运动大会宣传股成员，是这些体育组织的核心领导与活跃成员。他还多次为全国步行团、远东运动大会中华选手团、中国靑年亚细亚步行团、靑年自动赴东北援马抗日团等全国性体育团队壮行并题词，如1930年2月24日为全国步行团题词：“无时或懈”，1930年6月26日为中国青年亚细亚步行团举行饯别宴，并致欢送词，勉励该团努力前进，步行探险，实地求知，宣扬文化，联络情感。

    黄警顽对民众体育运动如此关注与支持，自然对卓有成就的体育教育家王怀琪赞赏有加，称其为“大体育家”。王怀琪矢志革除我国体育教学单调的弊端，勇于探索体育教学过程的规律、方法，创造了著名的体育“三段教学法”。把每一堂体育课分为前、中、末三段，前段为准备运动，中段为基本动作，末段为放松和调整，符合人体机能活动的规律和知识技能形成的一般规律。“他善于运用形象化教学，教‘五禽戏’，示范‘虎’时，挥臂张指，瞪眼呲牙，活像老虎扑食；示范‘鸟’时，舒臂展翅，如同飞鸟翱翔于蓝天，传神极了”（钟瑞秋：《体育课“三段教学法”创始人王怀琪》，载于《上海体育史话》1989年第3期）。1936年，他作为中国体育代表成员参加德国柏林第十一届奥运会，在马路上或会场里，总有外国人问他：“你是日本代表吗？”他立刻回答：“中国！”对方还是以怀疑的目光看他。他常向学生痛述这一亲身经历，教育学生强健体魄，为国争光。

    黄警顽与王怀琪的交往，除了源于共同的志趣爱好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王怀琪著作的出版发行。黄警顽曾担任商务印书馆的交际科长，自称是“一张会说话的活动柜堂，一本没有字的人名大辞典，一具商务印书馆的活广告”。他一度分管招待本市和外埠的教育界人士和青年读者，在教育界人缘甚广。王怀琪编著体育教材近百部，是我国现代体育史上著述最丰的体育家之一，自然会进入黄警顽的视线。据统计，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的王怀琪著作有《易筋经廿四式图说》（1917）、《手巾体操法操》（1918）、《国旗体操》（1920）、《实验深呼吸练习法》（1921）、《八段锦舞》（1929）、《八段锦教授挂图》（1930）等近二十种之多，尤以《八段锦》为最。“八段锦”是王怀琪执教上海澄衷学校时，依我国旧有八段锦之秩序，参以后之体操动作改编而成的中国式体操。学生每日晨练，强身健体，受益终身。这些教材的广为流行，给商务印书馆带来可观的利润，也使王怀琪在体育界的名声与日俱增。王怀琪整理、改编的“八段锦”、“易筋经”等中国式体操，后来被程登科等人介绍给德国柏林体育大学的师生。该院副院长第姆是当时德国终生体育委员，国际奥委会专家，正在编写《各国体操运动史》，于是把“中国式体操”——易筋经、八段锦等搜集在内。第姆对王怀琪整理、改编中国有上千年历史的健身术非常钦佩，称其为“中国体操的Inven⁃tor（发明人）”。

    黄警顽的这幅手迹，行文平实流畅，运笔轻灵圆活，章法疏密有致，体现了“老商务人”扎实的语言技巧与过硬的书法功底。

    （本文图片由姜志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