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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4月04日 星期三

    他是中国文坛的“超级星探”

    雪漠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4月04日   03 版)

        三月的最后一天。下午三时,正当我在武威书城向现场读者大谈《大漠祭》的时候,远在京城的雷达老师因病去世了。见面会刚一结束,我就得知了这一消息,很心痛,但也很宁静。是的,宁静,是那种出奇的静。

        回到住处,很晚了。但无眠,于是我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敲下这些文字,以此来纪念我的恩师雷达。这也许是我寄托哀思的最好方式。雷老师,在天之灵,定能读懂我的心。

        雷老师是我的文学恩师。他给了我很多指导和点拨,在我的文学命运上,他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他,我很是感恩。与其说,当年弟弟的病逝,让我窥破了生命的虚幻;父亲的去世,让我学会了自主和强大;那么,雷老师的离去,让我有了一份担当,有了一份责任。是的,一个孩子的长大需要多种营养,他们都以最直观的生命状态告诉我,我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没有雷老师的全力推荐,《大漠祭》能否在中国文坛上“一举成名”,我的文学命运能否改变,都很难说,但有了他当年的努力,我的文学之路才走得平坦一些,才让我成了今天的“雪漠”。当然,他也是很多作家的贵人,他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被誉为中国当代文坛的“超级星探”。

        2000年,《大漠祭》刚出版的时候,我并不认识雷达,是甘肃省作协主席王家达先生专门写信给他,向他推荐《大漠祭》。他看过之后,就在《光明日报》上发表了评论文章。不久,我获得了冯牧文学奖。后来,陶泰中先生说,初评时,并无我,雷达极力推荐才补入名单,最终全票通过。

        曾经,一位作家对我说:“时下文坛,有许多作家,就缺雷达这样的人推——哪有这样的古道热肠?”后来,我到京城,一见文友,他们便说:“雷达待你真好!”但那时,我与雷老师只在山丹见过匆匆一面。在我去领冯牧文学奖时,雷老师“委屈”地说:“别人还以为我和你有啥关系,你连我家的门都没上过。”

        在鲁迅文学院,雷老师成为我的导师,我发现,他是个很认真的人,每次和学员见面,他都要一本正经地设计研究专题,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学员的创作毛病,全然不顾及对方是否高兴,仿佛心中有话,不吐不快,总是一片赤诚。正如王家达所说:“雷达的本质,还是一个书生,他当不了政客。”

        雷老师有个特点,他帮了我,却不告诉我。他在《光明日报》发评论后,我很长时间不知道有此事。《大漠祭》登上中国小说排行榜,我获冯牧文学奖,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向雷老师致谢时,他反而装糊涂。他老说:“你最好的谢,就是写出更好的作品。”每次通电话,他都要问询后面作品的进展,总令我不敢偷懒。一日,雷老师对我说:“我之所以推《大漠祭》,并不仅仅因你是甘肃人,主要是关系到中国文学的走向。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

        他的推荐,使我的作品没有被海量的信息所掩盖。我的小说一开始就遇到了这样的伯乐,我很感恩。我在《一个人的西部》中,写了《大漠祭》诞生前的那段岁月,读懂了这些,读者也就懂得了我为什么这么珍惜雷老师对我的扶植,他是用真心托起了一个作家。

        自《大漠祭》出版后,我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我想写出更大更好的作品。在雷老师的不断提醒和点拨下,我才有了后来文学形式和叙述方式的探索,于是就出现了《西夏咒》,出现了《野狐岭》。这两部作品出来之后,雷老师也都给予了肯定和认可。

        后来,我的《空空之外》《老子的心事》出版之后,雷老师在“雪漠图书中心”成立时曾说:“雪漠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作家,他不是只做小文学的,他走向了文化与大视野,这是雪漠近几年转型成功的秘密。”对于雷老师一直以来的认可和关注,我真的是感恩不尽。

        在人生探索上,我也多次和雷老师沟通过,每次交流,他总能带给我很多启迪。有一天,雷老师劝我:雪漠,你要好好写东西呀,不然几年后,人们就把你给忘了。于是,我就思考让世界记住“雪漠”的一个理由。后来,在雷老师的启发下,我写了《文学朝圣与灵魂滋养》一文,发表在《世界文学》上。从此之后,我找到了写作的理由,也彻悟了文学的真谛。在雷老师的殷殷关切下,我慢慢构建起了自己的文学世界。

        当年,我举家南下,从西部来到岭南,也是在雷老师的推荐下,我签约了东莞文学艺术院,并创作了《西夏的苍狼》和《野狐岭》,实现了我人生中的又一次大的转折。那时候,雷老师也居住在樟木头,是中国作家第一村村长,我创办雪漠创意写作班,开设雪漠智慧课等,都得益于雷老师背后默默的支持和鼓励。

        2014年12月,在第五届香巴文化论坛上,我特意邀请了雷老师作为论坛嘉宾,并请他做了题为“文学·社会·人生——当前中国文学的几个热点问题”的专题讲座。我的初衷是,通过近距离地接触雷老师,希望更多的读者热爱文学、热爱读书。在活动互动现场,很多读者对雷老师作品的熟悉程度,令他颇感意外和惊喜。如今,雷老师的很多书,如《皋兰夜语》《黄河远上》等,都成了写作班学员的必修课和枕边书,他生前最后作品集《雷达观潮》也将会如此。雷老师的所有文章,都曾滋养我,让我学会了写作,学会了读书,让我从一个文学青年成长为一个作家。

        几年前,我就希望雷老师能写写自传,多留下一些东西。当时,他说,现在看书的人不多了,谁还看书啊?他觉着文学很无力。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文章写完之后,对作者个体生命来说可能意义不大,但是它所承载的那种力量会传递。

        我认为,雷老师最好的作品是他自己。在一定意义上,肉体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因为他的精神已经永恒。无论他的写作,他的善行,还是他对后辈的扶植,这些都是他生命价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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