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让更多人通过作品认识他——身后获得第68届柏林电影节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的胡迁。
胡迁,这个名字第一次被媒体轰炸式报道,是2017年10月13日,他去世后的第一天。第二次被自媒体消费,是前几日他的《大象席地而坐》获得第68届柏林电影节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的消息传回国内。
回溯一年前,《大裂》出版后不久,有一次在书店签售,到场的读者才几十人,还都没有读过这本书,也不知道胡迁是谁,不过是冲着“作家”之名而去,直率的他也会为此吐槽。
那时,胡迁是谁?百度上仅有两条信息和一张照片: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台湾第六届世界华文电影小说奖首奖和一张打着阴阳光的黑白照。照片中的他,眼神略带神秘的丧感,脸庞又有一种颓废的帅气,而他的文字是那么倔强,就像荒原里的野草,哪里有风,哪里就有逆风而生的绿。
于我而言,胡迁以他的作品尤其是《大裂》,与我精神相交。看书时我常常会不自觉地以为他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我看到的黑夜在他的笔下,他笔下的杀戮就是我身体里渗出的污血。
说实话,他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那时的所有情绪,我不专业地释放在《牛蛙》的书评中。如今,我还是会不自觉地陷入空洞、迷惘,还有无路可逃的自责。
他走了,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呢?我想让更多的人成为他的读者。文学的世界,不该任他的作品挂上灰尘。
以下文字是我为《大裂》所写,也是胡迁看的第一篇关于《大裂》的文章,他说他很惊喜。我也希望这些文字可以让你愿意阅读它,不要害怕那些言语的丧,读完,你会拥有光的力量:
我的瞳孔死死盯着太阳,冬日里破云而出的太阳,那刺眼的温度,让我以为一切的黑暗都被白昼洗刷干净。越是一尘不染的干净,越是惶恐尘埃的坠落。闭上眼,一滴泪象征着被太阳的光所伤,一片黑暗中保留着光浑圆的模样。那是光,那也是胡迁。
《S.》一书寻找着作者石察卡,而我,想寻找胡迁。胡迁,《大裂》的作者,百度上惟一的信息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还有一张没有眼神光的黑白侧脸照。
一列9359的绿皮车,时速120公里,穿梭西南腹地,停靠在每一个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地名的小站。这列车可以坐上千人,旅客或扭曲着身子闭上眼睛似睡非睡;或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好像上帝交叉着臂膀审视着可笑的人类;或吃着什么,咀嚼什么,和牲口食草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找不到一双眼睛属于胡迁,你会说,他在北方,不在车上。可我,只是想寻找一双像胡迁那双窥视着周遭的眼睛,窥视着藏匿于人心的不堪、冷漠、麻木,甚至残忍。
《大裂》作为中短篇小说集,故事并不多,15个故事,近百个人物。每一个人物的剪影,都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找到。
冬至时,害怕听见狗的哀嚎,猎狗人在城市的街巷穿梭,留下劣质香水掺水后的人腥味。透过出租车的车窗,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男人提裤裆,我知道他是《静寂》中让城市变得污秽浑浊的一员。最近,屏幕上跳动着各种裸贷的新闻,那些大学女生是否会像书中随时可能出轨的男人、女人一样,卖力地在床上表演着肉欲的狂欢?还是像那个把脸埋在沙里的女学生,不想让“我”认出。
书中一片死寂,就连那被鞋带绑着的鸡、在公园里席地而坐的大象,也懒得和伤痛挣扎,更别谈什么命运的反抗。到底人为什么要活着?到底为什么会一直受伤?
胡迁笔下的人,太卑微,直到死他们都不会去思考。
没有尊严的石子,终将被碾压成为砂砾。
胡迁是导演系毕业的,擅长镜头的捕捉,他的笔也可以成为他的镜头。小说一帧帧的画面,已经在脑海中放映。
《大裂》一文是整本书的核心,凡夫俗子的叛逆都是为了这场尸横遍野的到达。一块荒地一间学校,老广院对新生施暴,新生还之以灭亡。“你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脱臼的肩膀毫无知觉、浸透着无限悲伤的阴翳眼睛、被咬掉无名指的手掌……所有嘶喊并狂笑的人们纷纷冲向那条幽暗的裂缝。黄金,在一片荼毒之后,“我”挖到了黄金,看似潇洒的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荒原。转身有多重,死亡就有多随意。
我不想承认,《大裂》撕裂了生活中的希冀与伪装,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太阳的温暖,都显得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