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有子名积锴,子又有子,名善曾。
我说的与徐志摩后人的交往,主要指积锴先生,兼及善曾先生。
1997年,写完《李健吾传》后,领受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任务,写《徐志摩传》。为写此传,购买港台书籍数种,其中有蒋复璁、梁实秋主编的《徐志摩全集》(六辑)。序上说,编此全集,身在美国的徐积锴先生,提供了资料甚多。由此萌生想法,若能从徐积楷手里得些徐志摩的材料,岂不美哉。
于是问海宁徐志摩研究会的章景曙先生,如何与徐积锴取得联系,景曙先生给我介绍了李文哉律师,说是徐家在海宁的代理人。跟李先生说明我的意愿,李先生很帮忙,将徐积楷在美国的地址给了我。
当时最想得到的,是传说中的《府中日记》。此事有一段公案,颇为复杂,此处不细说。我去了信,积锴先生的回复,口气有点不耐烦,说他根本不知此事。毕竟是有教养的人,不高兴是不高兴,措辞也还委婉。先说“敝处已无任何资料可寄,实深歉疚”。大概觉得如此峻拒,难以取信于人,又在信的背面写道:“近年来敝人脑筋失常,外加手抖,故任何事嫌烦,今此事特殊,不敢不答,尤冀原宥为盼。”
这是1998年12月的事。
第二年9月,写起《徐志摩传》,交给出版社,编辑想在前面放几张徐志摩的照片。当时坊间流传的,过来过去,就那么几张,人都看腻了,问我能不能找几张新的,别处没用过的。要办成此事,只有再找徐积楷先生。
两年来,《府中日记》的事,已有定论,当初徐积楷确实寄给了陈从周,只是陈从周突然患病失语,以致徐来上海,亦无法说清。现在陈的女儿,从家中书柜底层找见了。信中,我先将这一情况告诉积楷先生,再说想得到照片的事。
这次,积楷先生的口吻亲切了许多,还真的送给我两张照片,只是不是徐志摩的。
关于日记,他说,当初寄陈从周先生时,误寄了两份一样的半本。陈来信说有误,即将另外半本寄与,陈并没有将多余的半本还他。1997年他带子女四人,前往硖石扫墓,因他年老,不便再去,带他们看看这个家乡。并率小儿去看望陈从周先生一次,希望能找到那半本《府中日记》,想不到周已言语支吾,虽由其女儿帮同找寻,亦无结果,只好扫兴而归。
关于照片,他说,奉上敝人年轻时照片一张,敝夫妇与子女(四人)的,亦奉上一张。
看那照片背后的痕迹,像是从家庭照相薄上揭下来的。
他的那张,是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另一张上,是他夫妇与四个儿女(一子三女),刚到美国时,在纽约街头所摄。看得出来,他的妻子张粹文女士,确实漂亮。这张照片,后来出书时,放在了前面的插页上。
这年年底,因为我同时也在编《徐志摩全集》,台湾版的全集前面,有积楷先生写的小序,心想,我这套全集前面,若能有他写的小序,那就太好了。于是写了信去,先生回信说:
11月28日来信敬悉,承不弃,将贵作“前言”之职委之于锴,实不相瞒,锴自1947年出国以来已五十余载,平时除偶尔与朋友书信往来以外颇少应用(中文),中文字已续渐忘却,不要说写文章了。故此事实难从命,切祈恕罪,匆此作复,以便早日另觅贤者。
我的事也真多,到了2002年,广东人民出版社约我编本《徐志摩图传》。照片都备齐了,编辑说,出这类书,名人之后,常有纠缠不休的,让我最好弄个委托书。想想,只有再求积楷先生了。写了信去,说只是你说知道此事即可。3月12日的回信上,说他同意,并说,“不知此信是否足够?如是对外,请寄下一稿容我抄录”。
这封信里,我还告诉他,《府中日记》已找到。他在的回信中说,欣悉先父日记两册都已找到,请将两册都复印后寄小儿处。有关费用连邮资请来信告知,以便立即寄上,最好折合美金之数。信上附了他儿子徐善曾的地址。
随后知道这事,海宁方面已给办了,也就没寄。
跟徐善曾的交往要简单些。2012年6月,海外华人张葵女士,联络各方,在济南办了个徐志摩国际研讨会,会上将徐志摩的这位嫡孙请了来。善曾先生原本是个工程师,已退休,正好借此机会,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回来各地走访。赴会前,张葵女士说,我写的《徐志摩传》他们已经买到,将赠送徐善曾先生。我编的《徐志摩全集》,市面上买不到,是否由我赠送给徐先生一套。这个要求不算高,只是我手头也没有存书,我的一套上面勾画甚多,不便送人,便将送给我女儿的一套带去给了。
近日,杭州又要开徐志摩研讨会,听说徐善曾先生也要来。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写了本英文的《徐志摩传》已出版。我看过他人翻译的几节,感觉作为传记,还是粗略了些。不管怎样,毕竟是徐志摩嫡孙所写,其意义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