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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10月26日 星期三

    雅各布·福在达里奥·福葬礼上的讲话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10月26日   04 版)
    达里奥和弗兰卡

        各位在场的,我想给你们讲一个多年以前的故事,那时我还是小孩。

     

        我父亲在刮脸,他要出门,去剧院演戏。他在卫生间里,我坐在浴缸沿上,这时他开始给我讲故事。故事说的是中世纪发生在博洛尼亚的一场战争,一场夺去了成千上万年轻人性命的战争。眼看着在劫难逃,人民开始起义,暴动,反对城里的贵族。贵族们躲进了城堡,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他们有大量的食物和水,可以成年累月地维持下去,而人民没有武器去攻打城堡。这时我父亲问我:“人民没有武器,怎么占领防守得如此坚固的城堡呢?”我啥也说不上来:对我而言那就是不可能。然后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想了个主意,就是做最简单的事:往博洛尼亚的城堡上投屎。于是人民来了,推着小车,拉着大车,开始把粪便扔到城堡上。人民好几天不拉屎,就是为了憋到城堡那儿,为攻城作贡献。过了些日子,那些有权有势的城里人完全给盖在屎里了,城堡里的一切都恶心极了,他们没有了抵抗下去的丁点兴趣。所以他们放弃了。

     

        我相信,如果你们想想我父亲和我母亲这么多年所讲的一切,便会发现其中有一个基本的东西始终是不变的。他们故事里讲的那些人都是没有机会的,都是在反抗一个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强权。在这些故事里又发生了什么呢?在这些故事里,无权力的人夺得了权力,夺得了生命的尊严,找到了极为出色的解决办法。在我父亲的每一个故事里,都有着精妙的解决办法,能够扭转乾坤。如果我们不再用惯常的方式思考,如果我们不再认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真的无法征服,我们就能找到一个荒谬可笑的主意:“一阵必将埋葬你们的笑声。”

     

        下面还有个故事,是最早的《神秘滑稽戏》当中的一个。故事讲一个穷苦的农民,他和美丽的妻子生活在一起。有个贵族来到他们家,打了农民,强奸他妻子,还把他们的孩子全杀死了。人家当那农民死了,可他到底活了过来,之后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太痛苦了。他找了根绳子,这是贵族留给他的仅有的一件家什。他把绳子套好,站到矮凳上。就在他要吊死自己的当儿,一个漂亮少年走进屋里,站上去亲吻农民。这少年是耶稣。这个吻唤醒了农民内心的某种情感。他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欲望,想要把他受的苦讲给别人听。于是他变成了小丑。这个故事讲的就是小丑的诞生。

     

        这也是我母亲和我父亲工作的故事,他们工作的出发点与此相同。改变局面的第一步是开口讲述。把我们人生的故事讲给别人听。最壮丽的事就是那些人讲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们和工厂的工人谈,和学生谈,然后他们以这些同志的故事为基础,创作出他们自己的故事。在舞台上,他们的表演是从生活里来的,而不只是展示他们的能力或才华。就是为了这个,人民才热爱达里奥和弗兰卡。所以我相信你们大家,顶着这场天降大洪水,你们都在这儿,因为你们看见过这个。你们不只看见了一位天才的演员。你们还看见了一个真正在场的人。

     

        我父亲不爱讲大道理,但他有一次给了我一些忠告: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会活得更久。但不要采取自负的或是鲁莽的方式。做你喜欢做的,做你希望做的,照你的希望来,直到最后。这正是我母亲和我父亲所做的:他们往前走,发生什么都不理会,人家对他们做什么都不理会。他们不肯低头。那些要打倒他们的人,那些人失败了。我父亲和我母亲有过美妙的生活,他们得到了如此多的爱。我站在殡仪馆,感谢所有来向我父亲致敬的人。那些人都对我说:“你父亲为我做过这个。”被占领的工厂的工人们来了,那些和我父亲谈过的人、我父亲倾听过的人也来了。我父亲好像是心不在焉的,可他能听遭了罪的人一连说上好几个钟头。

     

        在这场大洪水把你们大伙溶解之前,我想说最后一件事。我们已经知道,自从七月份以来,我父亲就处在疾病的最后阶段。情况很困难,我父亲告诉我,他像头狮子在战斗。八月份,他努力演了一台两小时的戏,观众三千人。他用一首歌收场。我打电话给他的医生,我告诉他:“您知道吗?他到底演了戏。最后他还唱了歌,真唱哩。”

     

        他对我说:“雅各布呀,我是无神论者,但我现在相信奇迹了。”

     

        我想说的是艺术激情,对人民的爱和团结就是药。我们应该着手去做真正的医疗改革:医生开处方时应该在药的旁边写上:“饭后搞一下艺术,并且为别人做些事情。”

     

        我们正在按照我父亲希望的那样纪念他。我知道许多朋友和同志想发言,但我父亲想要这个样子。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有人问我,为什么我们要放“把我的手腕紧紧抓在你手里”这支歌。这是我父亲写给我母亲的歌,他要求放这首歌。

     

        我们是共产党员和无神论者,但我母亲去世后。我父亲没有停止对她说话,没有停止询问她的意见,所以我们也有点像万物有灵论者。因为相信某个人真死了是不真实的,好了,我们只是这样说罢了。但我相信他们两个现在就在一起。在我们收到的很多讯息当中,有位朋友发来的尤其让我感动。一位最近失去幼子的父亲,每天给儿子写一封信。昨天他写信告诉他达里奥·福是谁了。所以我乐得去想,我母亲和我父亲又一次见面了,现在正在一起哈哈大笑。谢谢你们,同志们,谢谢你们。

     

        (无关紧要的译注:《神秘滑稽戏》〔MisteroBuffo〕又译《滑稽神秘剧》。第五个剧本里农民的孩子不是老爷直接杀死的,而是农民的妻子跑掉以后一骨脑病死的。农民除了绳子还有锅、碗、豆、屋和土地,没提矮凳。耶稣和农民亲嘴之前先要水喝,又讨了蚕豆,跟两个徒弟一起吃,每人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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