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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7月06日 星期三

    谷崎润一郎在汉口

    文泽尔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7月06日   03 版)

        谷崎一生只进行过两次海外旅行,全都是前往中国。在此之前,谷崎对中国的印象,完全出自书本知识和联想。尽管《阴翳礼赞》这本随笔集中,多见谷崎对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以及美国人寻常生活的褒贬评价,实际上全是来自书刊报纸,以及汉口、天津和上海租界区里的见闻经验。

        谷崎润一郎的创作生涯长达五十五年,横跨明治、大正、昭和三个年代。作为日本“物哀”审美的重要践行者,谷崎独独偏爱中国题材。刊登在《新思潮》杂志上的出道作《麒麟》,直接取材于《史记·孔子世家》和《论语·雍也篇》,讲述孔子传道,途经卫国时,说服卫灵公远美色、专心治国而未遂的故事,故事的真正主角却是王妃南夫人,她奉行享乐主义的态度,开启了谷崎一以贯之的极端唯美追求。不惜因美而废道,这一理念也深刻影响到太宰治、三岛由纪夫等人。

        谷崎为何如此钟爱中国,或许是由于其少年时期即已受到的汉学熏陶。昭和三十年时,年近古稀的谷崎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光,陆续在《文艺春秋》上发表自己的回忆录《幼少时代》。其中一篇文章提到他的老师稻叶清吉,这是位崇尚王阳明学说的夫子,引导少年谷崎进入中国古典文学的领域。年龄稍长后,他又进入龟岛町的秋香私塾研习中文,诵读四书五经十八史略,从此进入对于中原文化的想象世界,不能自拔。

        书末《幼少时代的美食记忆》这则小文,作为《我眼中的大阪及大阪人》的延展,暗地里是为了反对“关东完败于关西”这一略带戏谑的论点,在美食方向上进行的论据罗列。谷崎曾经单独撰随笔一篇,名为《中华料理》的,其中有句呼应《幼少时代的美食记忆》的话语,是为“在日本第一好吃的是中华料理,其次是日本料理”——由清蒸武昌鱼到糖醋排骨,倒显得醋腌萝卜、宝来屋煮豆和关东煮有些尴尬了。

        登上黄鹤楼怀古的前一年正月,谷崎在《中央公论》上发表《人鱼的叹息》:故事发生在谷崎想象中的南京,主角孟世焘是位富家公子,沉溺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一位西洋人从热带为他捉来人鱼。孟公子被这人鱼蛊惑,疯狂爱上了她,最后在由香港前往伦敦的途中,将其放归大海。然后,在登上开往中国的海轮之前,谷崎又在《中央公论》发表《鱼之李太白》,讲述诗人李白轮回为鲷鱼,来到日本一位少女家中,与之对话的故事。

        从谷崎在文学上的发展来看,他早期的文章是经历过对西方盲目崇拜的阶段的,尤其推崇王尔德。这一切都在抵达汉口之后,发生了质变。推敲谷崎初次踏足中国之前写就的数篇中国题材小说,包括本文中未提及的《秘密》和《玄奘三藏》,可知其针对中国的创作,甚至创作本身,已进入拘泥想象的瓶颈当中。大正时期的谷崎,经济上并不宽裕,尽管对欧美有所憧憬,却不得成行。尽管如此,中国却并非如西原大辅所说的“折衷之选”,而是作家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当时,谷崎挚爱的母亲去世,与妻子又失和,他亟需在某种过往关联中找寻内心平静:中国可说是唯一选择。这趟花费并不比去美国西海岸一趟少:谷崎从《中央公论》和《新小说》处预支了数额可观的稿费,并向春阳堂售出了两本书的版权,这才筹措到旅行计划所需的资金。如果只是一次敷衍的出游,断不可能如此大费周折。

        事实上,汉口并非谷崎最喜爱的中国城市,也不是他常提的城市,但却是他对于中国印象的转捩点。从《中国之旅》可以了解,谷崎对中国北方并不太满意,甚至觉得在朝鲜和满洲时的花销纯属浪费。可想而知,当他搭乘两天两夜的快车,自北平来到汉口,甫一下车时的感受,与在北方时会是如何不同。正是由这张之洞兴建的车站开始,那些关于东方的神秘、摩登,乃至阴翳,才真正与谷崎内心对于美的孜孜所求产生了共鸣。自那之后,直至谷崎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前往中国——这最后的海外之旅,令谷崎自幼年起便逐渐滋生繁茂的、向外的彷徨彻底闭环。1926年后,他的内心才真正安定,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转而发掘起日本之美来。本书中的这些文章,创作于1933至1934年间,正是谷崎创作步入稳定期后的作品。我们不难看出,其中关于中国的描述,已具备立足于日本文化基石远瞰的观照感,不再需要如《麒麟》时期那般,需要以引经据典来掩饰幼少憧憬了。

        《阴翳礼赞》之前,陆求实翻译太宰治《人间失格》与夏目漱石《虞美人草》也有通读。《虞美人草》曾有茂吕美耶的一个译本,和陆求实相比,前者译笔“太日本”了些,而陆译在求实之余,尚追求中式的雅致,这或许并不适合根子里“太日本”化的日本作家,然而对于在“礼赞”思绪中盛赞中国,并长久将中国之旅的印象,转变为文学造诣上一种独特情绪的谷崎君而言,却是最适合的译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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