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1923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叶芝时，颁奖词中说“几乎没有一个其他作家能够比得上叶芝在……最清晰、最美好的抒情诗方面的成就”。最为我国读者所熟知的《当你老了》，是被背诵和引用得最多的诗篇之一，爱情诗中的经典。叶芝抒情诗的创作，特别是《当你老了》的创作，以诗人一生不懈的追求，向人们展示了真正的爱情。

    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1865—1939）二十多岁就已是一个自信的年轻人。他相信自己的审美力和艺术风格感。收入在《奥辛游历记及其他》（1889）中的唯美主义诗作，异常优美。奥斯卡·王尔德称颂这些作品“视野宏大”，威廉·莫里斯据此预示诗人有“美好的未来”。但是最受其影响的既不是报刊的评论家，也不是同行诗人，而是茂德·冈（1866—1953）这位美丽的民族主义鼓动家。

    1889年1月30日，茂德·冈乘马车来到他家。对叶芝来说，第一次见到茂德·冈，可说是一次惊艳。后来他回忆说：

    我从未想到过，会见到世上有一个如此至纯至美的女子。这美该是在名画、诗篇和某些古老的传奇中才有。肤色有如苹果树上的花朵，脸容和体态具有（诗人威廉·）布莱克说的到老都极少改变的无上之美，身子是那么的伟岸，仿佛她是一员神族。她的动作和她的外表也是如此的相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的诗人爱上某个女士在我们只会谈她的脸容、外貌时，便讴歌她步态像一位女神。（本文作者译文）

    茂德·冈（1866—1953）是爱尔兰第17骑兵团上校托马斯·冈的大女儿。童年时代在爱尔兰目睹一桩残暴的驱逐租户事件，激发她在法国时便加入到反英的圈子中。她放弃了自己在都柏林上流社会的社交生活，投身到为爱尔兰民族争取独立的运动和释放爱尔兰政治犯的斗争中，并成为领导人之一，为她的理想在巴黎、伦敦和都柏林奔走，与此同时还成为爱尔兰剧坛上的一名演员。

    当天，茂德·冈请叶芝一起吃饭，随后在她待在伦敦的连续九个晚上，他们都在一起用餐，谈他们两人都感兴趣的精神哲学，和对超自然的兴趣。叶芝深深地爱上她了。他提出要为她写一部让她扮演主角的剧本《凯瑟琳女伯爵》，因为茂德·冈因肺结核而中断演员生涯之后，希望能在都柏林参加一次剧本的演出。他在2月开始，5月完成。该剧以茂德·冈作为原型，情节以叶芝收藏的一部《爱尔兰民间故事集》中“凯瑟琳·欧西亚女伯爵”故事为基础进行改编，叙述爱尔兰的一位“天使一样美丽的女伯爵”，为了拯救她管辖下在大饥荒中挨饿的农民，先是以她的全部财产，然后以她的灵魂，作为与魔鬼交换的条件，使农民免受了饥饿，她自己去世之后也上了天堂。该剧于1899年5月8日在都柏林首演。

    最初，在和茂德·冈相处时，叶芝只是想“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过了两年，1891年的7月，叶芝才向茂德·冈正式提出求婚。他坐在那里，握着她的手，说得很激烈。但是茂德·冈把他的手挪开，跟他说，不，她永远不会结婚，她希望他们做朋友。以后在她自己热衷于各种示威、集会等活动的同时，茂德·冈还鼓励叶芝参加几次都柏林的示威活动。

    几年后，叶芝虽然从茂德·冈口中得知她爱上一位比她大十六岁的记者和右翼政治家吕西安·米尔瓦耶，仍然继续爱着她。在以后的二十五年里，叶芝还继续多次追求她，并写了十多首诗，恳求她恩惠或考虑不再断然拒绝他的爱，使他失去一切希望。但一次次都被茂德·冈回绝。叶芝在1892年或93年写出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当你老了》：“当你老了，青丝斑白，睡意绵绵，/在炉火旁打起瞌睡，请你取下这本书，/慢慢地读，静静地回想：/你眼睛中有过的温柔，和深深的忧伤；多少人爱你快乐优雅的时刻，/爱你的美丽，用假意或者真心，/但是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容颜老去时的悲伤；你在红红的炉栅前弯下腰，/有些哀伤地默默低声自语，爱情，/它是如何逃到了头上的山峦间，踱步，将脸庞隐没在繁星间。”

    1901年5月，茂德·冈从美国巡回作鼓动讲演回来，叶芝写了《亚当的诅咒》：“我有一个想法，只愿在你耳边说，/就是你很美，就是我要努力/去爱你，以爱情古老又高雅的方式；/一切都似乎很快乐，然而我们渐渐/心灵疲惫，像一轮空洞的月。”流露出对得不到茂德·冈的爱的回报而失望的情绪。

    在他们见面后的一天，叶芝让茂德·冈专程陪他去看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斯昆石”（StoneofScone）。叶芝要去观看这“命运之石”，而且特地请他所爱的人陪伴，心意不难猜想，就希求这“命运之石”在爱情上为他带来希望。茂德·冈在她的自传《女王一奴仆》中曾记述他俩当时有一段对话。叶芝对她说：

    “你不能像凯瑟琳那样爱护自己，所以她看起比你年轻；你的脸疲惫而消瘦；但是你始终比她美丽，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美丽。你不能那样。啊，茂德，你为什么不能嫁给我，放弃这种后果悲惨的斗争过和平的生活呢？我能为你在愿意理解你的作家和艺术家中间过很美好的生活。”

    “威尔，你不要不厌其烦地问这问题好吗？我经常跟你说，感谢神，使我不愿和你结婚。和我在一起你不会有幸福。”

    “没有你我不会幸福。”

    “哦，不，因为脱离你所谓的不幸，你便会创作出优美的诗篇，并在创作中感到幸福。结婚是一桩多么乏味的事啊。诗人永远不应该结婚。世界会因我不和你结婚而感谢我。”（本文作者译文）

    1903年，叶芝惊闻茂德·冈已与她的战友约翰·麦克布赖德少校结婚，虽感无望，还是参考爱尔兰的神话故事，写了一首格律严谨的“半抒情半叙事”诗《贝利和艾琳》，明显是叶芝在爱的绝望中的呼救。后得知麦克布赖德少校在1916年的起义失败被处决后，他又再次向茂德·冈求婚，但仍被拒绝。叶芝始终没有得到茂德·冈的爱。到了1917年，在距1889年第一次向茂德·冈求婚二十八年次次遭拒之后，叶芝才停止这种无望的念头，于10月20日与七年前认识的伯莎·海德·李斯在伦敦举行婚礼。这年他已经是一个五十二岁的老人了。

    《当你老了》，[爱尔兰］叶芝著，宋龙艺译，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5年7月，3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