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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7月09日 星期三

    致友人《中华读书报》

    王以培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7月09日   18 版)

        我还在旅途中,正走到重庆万州的太阳溪;眼前就是长江,一艘小白船正穿过雨雾,从青灰色的江面缓缓驶过;这是人间四月,一江春水碧绿如玉;我一个人坐在临江的小房间里写这篇小文章,就像在给老朋友写封信。

        先汇报一下我最新的收获:太阳溪为什么叫太阳溪?当地老人告诉我,因为当年溪水里有一块太阳形的岩石。而太阳溪还有一景,叫“双狮跳楼门”,是指溪水边一对天然形成的石狮子,正对着对岸一座门形的岩石。可惜三峡涨水,这些全都给淹没了。

        我之所以说这些,并非题外话。这些年我随心所欲,走走停停,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一切全凭兴趣。而这样的走法和写法,还能在现实中得到一点儿回音,实属幸运。

        而现实对我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还是借一位三峡老人的话说——从前在白帝城城下,奉节人民广场,有一辆普法宣传车在宣扬移民政策;车转来转去,高音喇叭响个不停;一位记者随机采访一位老人家,问他对此有何感想,他说:“你们法很多,我们没得法。”

        这里我并无否定移民法及宣传车之意,只是借用这位三峡老人的话,表达自己这些年在现实中的真实处境。

        我只是一名普通教师,只想好好教书育人,在文学历史上,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谈何容易?——“你们法儿很多,我们没得法儿。”

        没得法儿怎么办,就只有漂泊、逃离,在孤独的旅程中,有话跟谁说?——“幽事欲论谁共?白鹤飞来似可,忽去复何如。”每每在这种孤单时刻,想倾诉心中幽事,就会给《中华读书报》写一些小文章。

        起初,《中华读书报》刚刚创刊时,我大约还是一名苦闷青年;看读书报,就感觉自己有了一扇窗;正好有朋友约稿,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投了稿。

        说起来也不怕人笑话,这些年,我无论创作或写文章,发表是意外,被拒或石沉大海,实属正常,包括这篇文章也是如此。常年的创作和实践经验,早已让我对现实和自身的处境都有了一个相对清醒的认识,因此,我也从不抱怨。可是回想这二十年来,竟然有一位朋友在身后默默支持鼓励我,一次次给我意外的惊喜,这里我不能不由衷地说声感谢!

        记得2000年前后,我在巴黎游学,感觉脱离了母语的环境,很不适应——“连雨滴和鸟都在说法语。”而我随身只带了一套《红楼梦》就成了我“日用的饮食”;每天读一回,获得了好大的安慰,也好像第一次读懂了“红楼”,切身体会到一部优秀作品,如何在时隔数百年,安慰一颗孤苦漂泊的灵魂。我于是写了一篇小文章,《在巴黎读“红楼”》,投给《中华读书报》,写完我就忘了,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而旅程中,我又去寻找法国诗人兰波,去他的故乡夏尔维勒给这位诗人扫墓。此前,我刚翻译他的作品全集。我感觉兰波至今仍很孤单,人们都赞美他的才华,说他“如流星横空出世人”,可对于他诗中与生命中所承受的绝望与苦难,却少有人问津;尤其是他日后“放弃文学”,独自生活在非洲沙漠,承受着可怕的孤独与病痛折磨,直至惨死在归途中……在自身漂泊的日子里,我更深地体会到当年兰波的孤苦与艰辛,于是接连写了一些对兰波和兰波诗歌的感悟和体会,如《E与山》、《蝴蝶的翅膀》,尤其是最后一篇《兰波的荒野》……我以为兰波日后并没有放弃文学,相反在无形之中孤注一掷,在以生命为自己心目中的诗歌与文学做了最详实有力的注解。

        回国之后,我爱国心切,又去投奔我校新成立的国学院,不想被一位大红学家拒之门外。我自知才疏学浅,又是学外语出身,人家拒绝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只是自己仍心有不甘,于是又继续读“红楼”,进而发现,宝玉才是正宗“滚石”,天下第一;而那些“滚石”和摇滚青年只是宝玉的晚辈或小学生,并且一个个的不得真传——光会闹腾,不懂得“滚石”与“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真谛;不知从大荒山滚落人间温柔乡的真正含义和处境。我终于发现,宝玉表面逆来顺受,而骨子里却是最坚决彻底的反抗者——真正的反抗未必是沙哑的嗓音,也不必撕心裂肺;相反可以“勇于不敢”,并温润如玉。我由此又写了一篇小文章《滚石与“红楼”》,投给读书报。

        后来我走投无路,又只身来到三峡,记录淹没区的传说历史和现实命运。我这才发现,长江边的神话故事与古希腊神话有着惊人的相似和默契:比如,根据这里的传说,风水先生看见真地,就要瞎眼睛;这与俄狄浦斯猜出“人”之谜底,发现真谛并刺瞎自己的双眼流落荒野,应该不仅只是一种巧合。我于是满心欢喜地写了篇论文,投给“核心期刊”,结果不出所料,石沉大海。在等了几年没有回音,我又转投《中华读书报》,而这就是那篇小文章《冉瞎子与俄狄浦斯》的来历。

        而就在此时此刻,我仍置身于长江边,在背离“学术”旁门左道上,越走越远,但良知告诉我:你必须走下去。何况一江春水在身后时时祝福我,用她的波纹在背上刻下暗语。有这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像一只乌龟,驮着千年残碑,在江岸废墟间艰难爬行。

        可是,在这里我要说的不是这些,而是简而言之,一句话,一首诗。

        这句话是:想不到我前面提到的所有小文章,所有不成熟的想法,孤单旅途中的一些真实感受,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得到了老朋友《中华读书报》的认可;所有这些文章,连同近期我与读书报的朋友,关于行走淹没区,“描绘长江边的古镇地图”的一次对话,也都发表了。而所有这些,无异于一个孤单的旅人,在苍茫的大地上听见回音,收到朋友的回信一样。有诗为证:

        致友人《中华读书报》

        一面墙,一张纸;/跟你说话,总是在很久以后听见回音。/回音回头,找到自己的来路和足迹——我看见你终成一幅壁画;/我在画中旅行,牵着石人石马,/或行吟泽畔,或深入荒漠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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