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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1月02日 星期三

    格高韵雅张瑞龄

    孔庆东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1月02日   03 版)

        春光明媚四月天,我从唐山栖云寺返京,去拜访仰慕已久的“天下楷书第一人”张瑞龄老先生。

        老爷子1936年生于唐山,现年已经76了,我琢磨着他大概隐居在哪座深宅大院或者名山古刹里吧。可是陪同我前去的天津作家温皓然说,老人就在长安街靠近西单的“张瑞龄书法艺术院”里。

        长安街是什么地界?能够在那里建一所个人的艺术院,这是什么身份啊?本人也算海内外略有薄名之人,至今仍住在北京五环以外,我想莫非张瑞龄身居政协领导之高位,至少也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的副主席吧。然而上网一查,都不是。张老爷子完全是凭自己70个寒暑的书法功力,赢得了书法界的顶尖荣誉的。

        这里只转述两件事儿,在《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歌的诞生地——北京房山霞云岭,矗立着一块纪念碑,碑的正面是江泽民题词,背面则是张瑞龄书写的碑文。而在石家庄的华北烈士陵园,有一尊华北英雄纪念碑,碑的正面、右面、左面分别是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的题词;碑的背面,则是张瑞龄书写的:“在历次革命战争中,为争取民族独立、人民民主、保卫世界和平英勇牺牲的革命烈士和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牺牲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为此,张瑞龄享有了“三代领导人,一代书法家”的美名。党中央国务院遇有重大文化和外事活动需要书法作品时,多次请张瑞龄鼎力相助,张老每次都不负重托,出色完成。因此张瑞龄虽不曾身居高官,但在我看来,已达书法界的“无冕之王”级别,休说驻锡在长安街,就是直接住进中南海,政界文界艺术界也都没有异议的。

        车离门口还有百余米,就见张老已经迎在匾额之下。我下车低眉拱手相拜,只见他衣装严整,面容温雅,从容间播洒着一股大家气象。引我们步入他的“半解堂”后,落座饮茶,缓缓而谈。背后的中堂上,是张老自撰的《新桃花源记》,与陶渊明原作的字数、句式基本相同,更灌注了新时代的环保意识和精神文明建设情怀。四围均是张老的诗文,那字迹望上一眼,撼人的魅力就往心肺里钻,借用书法界的术语来说,构架严谨,韵律丰赡,既方正稳健,又灵动奇妙,线条刚中带柔,让人感到清新可亲但又不失古典厚重。我想这绝非死学一家所得,定是博采众长所结的硕果。温皓然告诉我,张老6岁就开始练字,专攻楷书,潜心钻研了王羲之、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等书圣的艺术真谛,刻苦磨练数十载,终于自成一体,以“折钗股”独领风骚,到80年代,就名扬天下,成为中华楷书第一人。日本书法界叹服曰:“书法艺术还是在中国呀”。

        按照我的艺术观,无论何种技艺,要达到一流境界,必然离不开对现实人生的深刻体悟。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之辈,顶多能够攀登到二流境界。与张老交谈之下,果然见他对现实社会非常了解,从政治到经济,从人情到世态,既通达又超然。比如谈到当下的教育,只重文凭不重实学,张老颇为痛心疾首;谈到某些地方的领导空喊弘扬传统文化,自己却经常做出没文化的糗事,张老摇头叹息。我见他几案上摆放着一组跟胡锦涛、贾庆林等中央领导的合影,张老笑道:“这是辟邪用的!那些工商啊、税务啊、卫生啊、城管啊,来到我这儿,人家不一定懂我书法的好坏,可是一看这些照片,哦,都懂了,都夸我这儿好。我方便,人家也方便不是?”闻听此言,我不禁大为佩服张老对俗世的洞察之深和对人情的宽厚幽默。

        宾主谈得兴致勃勃,张瑞龄先生起身,带我们到地下一层去看他的“百琴斋”。下楼时,见他步履矫健,腰直背挺,哪里像76岁的老人。进得斋门,迎面壁上高悬着长长的一列胡琴,如同獭祭大典——原来是一百只胡琴啊。张老摘下一只,告诉我们,这是他发明的用尼龙代替蛇皮的杰作,可以夏天不潮,冬天不裂,又能保护动物。原来张老还是个资深的京胡大师,曾经给梅葆玖、李胜素等多位一流艺术家伴奏过。温皓然请老人家赐奏一曲,张老欣然坐下,来了一首《夜深沉》。我听出这是经过改编的,多了一些阳刚和大气,跟他的书法风格一脉相通。

        临别,张瑞龄先生赠我一幅笔酣墨饱的“格高韵雅”,这是他斋铭中的一句,我连称愧不敢当。还有一套新近出版的唐诗宋词元曲各三百首“小楷墨迹”,皆为张先生精心挑选精心书写,体现他书法艺术巅峰之作。我见过的楷书名家,一般都是凝神慢写,偶有修饰。而张瑞龄却是奋笔疾书,笔到神随,不假雕琢,不做修改。他认为快写出来的字,才能灵动飘逸,激情饱满。这让我又一次大开眼界。我们学术界有些高手,可以回家去慢慢雕饰出不错的学问,但是既不善于在课堂上传道授业,亦没有能力在媒体上解惑答疑,更不敢直面现实人生社会问题,却美其名曰“甘坐冷板凳”,甚至反过来讥嘲别人善于“快写”。在我看来,其风格或可尊重,但境界终逊一筹也。

        张瑞龄名震海内外,当今书法界许多领导级人物都是其弟子,但他却自称不过是个“书法爱好者”。我说一见“半解堂”几个字,便知道张老虚怀若谷的道行和高远的艺术追求。“您若是一知半解,那我们就属于完全无知啦。”而张老却对我这个晚辈的所作所为说了许多赞美的话,我想,这只能看做是老前辈对一个“艺术爱好者”和“道义追求者”的勉励吧。

        洒满阳光的庭院中,养了两只灵异的八哥。雄的那只,不时低沉而流利地说一句“你好!”听上去跟葛优的声音差不多,颇有几分黑色幽默。而雌的那只,隔一会儿就用小姑娘的嗓音,清脆地叫着:“年——糕!”还带着点唐山味儿,令人不禁莞尔。我想,不妨就借此吉言,祝福张瑞龄老先生年高德劭、永葆青春,也祝我们中华民族格高韵雅的传统文化,万古长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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