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栖似乎总在尝试突破一般化的童话写作手法,来拓展童话表现的美学疆域。
这么多年来,刘海栖先生留给儿童文学界许多朋友的第一身份印象,是一位富有魅力和业绩卓著的儿童文学出版人。但是我也常常猜想,他在内心深处,或许更倾心于当一名自由、专注的儿童文学写作者。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就曾连续出版《这群嘎子哥》、《明天会怎样》、《银色旋转》、《灰颜色白影子》等多部长篇儿童文学作品。2010年,他从忙碌的出版业务中抽身出来不久,便很快启动并完成了新作“扁镇”系列童话的创作。其后一年不到的时间,我们再次看到了他的这一部童话新作《驯龙记》的出版。在出版界多年奔忙之后,海栖一定很享受这样一种创作激情和想法的自由挥洒。而他对于儿童文学写作所怀有的那样一份从不曾随时间的流逝而褪色的热情,也令我由衷地感动。
海栖的儿童文学尤其是童话创作通常都含有一些特殊的新意,而这新意不仅仅是形式层面求新的结果,它的根底处深藏着作家对于儿童文学写作的一些独特的“想法”。从《灰颜色白影子》到“扁镇”系列再到这部最新的《驯龙记》,海栖似乎总在尝试突破一般化的童话写作手法,转而从另一些不一样的技巧入手,来拓展童话表现的美学疆域。他早期的童话作品《灰颜色白影子》,尽管主体部分仍然是一个传统的动物童话故事,却试图通过一种新奇的语言游戏来突破一般故事手法的规训。这种突破的意图在他去年出版的“扁镇”系列童话中得到了更为鲜明的传达。该系列作品大量运用了迄今为止中国童话中鲜少出现的拼贴、互文、碎片化等多种后现代手法,在西方后现代童话作为一种文类得以迅速发展的背景下,这部作品为当代中国童话的美学革新提供了十分前位的思考。
相比之下,这部《驯龙记》似乎是作家从“扁镇”系列的先锋尝试有意折回故事的一次创作。这是一部小说体的童话,它在总体上秉承了作家一贯的童话语体风格,但这一次,作家让童话的故事下降到了普通的日常生活中。《驯龙记》不仅是关于一次异想天开、漫无边际的当代“恐龙”孵化行动的虚构故事,它在骨子里也是关于童年的某种生命精神及其当下生活的现实书写。作品中,孔龙父子从“恐龙汤”中好不容易孵化出的三只小恐龙在一阵折腾之后,并没有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引发关于父子俩的任何声名效应,而是仅仅成为了动物园里的三位新客人。这样,一直占据着我们注意力的“恐龙”事件忽然退到了故事的背后,而男孩孔龙的生活与成长话题则被推到了故事的前景上。我们不妨说,这部作品表面上是在写“恐龙”,其实是在写孔龙,表面上是在写童话,其实是在写现实。
我一直认为,海栖的童话写作中包含了一些很有意义的“想法”,同时,我也觉得,有些时候,由于故事框架的支撑力还不够,他的有些“想法”还未能得到足够自觉和成功的呈现。《驯龙记》贯穿着一种情节、语言和细节上的特殊幽默感,它们既包含轻快的调侃和反讽,同时也常指向严肃的现实思考。这样一种无处不在的幽默感对于当代童话来说,意味着一种十分重要的精神。可惜的是,由于得不到故事整体上的呼应和统摄,这些穿插于文本间的幽默有时反而容易成为叙述和理解的障碍,并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故事情节的自然铺展。
我个人非常看重海栖童话中的独特的“刘氏幽默”,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具有高度艺术标签性和文学生产力的童话手法。我期待着海栖能够将这份幽默更完好地与童话故事的整体结构相融合,以使他的童话创作才情得到更精彩的挥洒,而他富有个性的童话作品也能够得到更多孩子们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