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今中外文学发展的历史上,描写人性的形态与纠葛,往往是作家笔下共同关注、探究和力图诠释的主题。无论是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还是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或者是鲁迅的《阿Q正传》,都把人性的种种嬗变,刻画得入木三分。可以说,写人物尤其是写人性的成功,曾经成了许多经典文学名著的共同特点。只是在二次大战以后,随着西方各种文学流派的兴起,不少作家钟情自我内心世界,作品中玩起时空穿越、虚幻对话、荒诞想象等反传统手法。特别是伴随社会商业化的加剧,有些作家为迎合市场需要,更热衷于去写编造故事的悬疑、色情、暴力等商业化小说。这种状况,导致这些年文学作品中的人性主题明显削弱,波及到影视领域,更是只见热闹惊险的视觉刺激,而少见触动灵魂的感人佳作。
不过近来世界文坛上,一些反映人性善恶的作品,又渐渐受到人们的关注。最突出的就是,法国已故女作家伊利娜·雷米诺夫斯基的遗作《法兰西组曲》,出版才年把时间,仅法文版就卖出了650万册,其英文本、西班牙文本也都成了耀眼的畅销书。这本书主要叙述1940年纳粹德国入侵法国时,受围困的巴黎人的艰难处境,以及形形色色人物的复杂心态。作者以纪实的手法,通过残酷的战争环境,不同人物多舛的命运,贪欲与良知的心灵抗争,以及个人求生与舍身助人的利害碰撞等画面,展现了在苦难与希望面前,一群法国人真实而感人的人性流露。有法国媒体称赞它是“一部横空出世的杰作”,“重现反法西斯战争的伟大史诗”。
迄今反映二战的文学作品可谓多了去,这样一部作者名不见经传、又未必有高超艺术魔力的纪实作品,何以一下子会受到人们如此的热捧?联想到近日看到新近出版的美国探秘小说《奇风岁月》,在这样一本以探索奇风世界为内容的休闲作品中,完全颠覆了这类小说多以猎奇怪诞场景取胜的传统模式,代之以展现人性中交织的善与恶为主轴,令人在领略世界奇风中,不经意地受到人性善恶的薰陶。我在想,这些突出人性描写的作品再次获得人们肯定,恐怕不是偶然的孤立现象。观察当今文学创作热门主题,即使不认同这是重现“人性回归”,但写人性的话题正越来越多地受到人们的关注与青睐,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前几年奥地利弗兰克尔教授提出的“标志心理学”(logotherapy),强调要运用心理调节,学会寻找人的生命意义,似乎从哲学层面为创作上的人性回归作了注解。本文则想从文学层面也思考一下这个现象。
现实主义文学的生命力依然存在。现代派文学的出现,各种文学思潮不断粉墨登场,有的声势很大,有的昙花一现,尽管此消彼长,但传统的现实主义,始终在默默地坚守着。世界文坛进入后现代主义,有人说,现在是现实主义回归;也有人说,现在是没有主义时代。要看到,随着生活梦想的破灭,许多人不得不从幻想回到现实,促使他们必须关注社会,观察周围的人,揣摩人的复杂心理。于是,从社会中写人,分析人,表现人,很自然地又成为作家观察构思的首选。这种贴近生活的倾向,又一次显示出现实主义文学的生命力。
创作上的人性回归,显示出观念上对人的更大尊重。对人性的漠视,实际上是对人的不尊重。一个大写的“人”字,不仅包含人的躯体和人性,还包含人的欲望、人的权益和人的规范等。环顾当今社会,对人缺乏尊重的现象可谓随处可见。贫富不均,人为歧视,保障不力,乃至环境污染等等,都导致了对人生存的障碍。所以,创作上的人性回归,正是体现出对人的更大尊重。
人性回归,呼唤弘扬人性的真善美。在充满矛盾与斗争的复杂社会中,由于外在因素的施压与诱导,加上人性本身存在的诸多脆弱性,以至人性常常难免被扭曲,被异化。肯定与欢迎文学创作上的人性回归,就是要鞭挞泯灭人性,倡导博爱,呼唤关怀弱者,大力弘扬人性中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