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书局成立于1912年,至今已是百年老店,在中国出版界是与商务印书馆并称的双子星座之一。它的经历与绩效,在中华书局95周年纪念时出版的周其厚所撰的《中华书局与近代文化》专著中已有详尽的记载,这里就不再赘述。
我与中华书局的接触,早在读小学时代。我读过中华书局出版的修身课本和《小朋友》杂志,从那时起就已认识了中华书局至今尚在使用的局标。中学时代读过中华版的若干图书,因为那时只有中华、商务和世界三家是人们认可且熟知的出版社。它们有课本、有读物,而我读得较多的是中华书局版的书。我也渐渐知道中华的创办人和经营者陆费逵的名字,也知道了舒新城的大名。我常称陆费逵为陆先生,后来有位老师告诉我,陆费是复姓,不能称陆先生而应是陆费先生。大学时代,我专攻文史,而中华书局又以文史著述为主要出书范围,所以我读中华书局的书更多些。但这些只是一种读者与书局的关系,没有任何人际交往。
我与中华书局真正有人际交往是在上世纪50年代后期。那时,中华书局正在筹划出版《林则徐集》而我正在研究林则徐的生平事迹。中华书局的副总编赵守俨是我读辅仁大学时的师弟,他让手下把由中山大学编的《林则徐集》全稿送津请我审读。年余审读结束,我亦借此搜集了一些重要资料,结合历年积累的有关林则徐的资料,编成《林则徐年谱》初稿,等待进一步充实修订。不意1960年,我受到政治审查,教学与科研的权力被剥夺,社会活动受到禁锢,我和中华书局刚刚开始的业务联系亦中断。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社会终回轨道。我在下放农村几年中所写的《目录学浅说》被中华书局接受,收入一套历史丛书中。同时,我编订的一部地方志论文集也由中华书局出版。从此,我和中华书局的交往日益增多,一直延续至今。
在这些较为频繁的交往中,我和中华书局的领导李侃和赵守俨以及许多位编辑由相识而熟悉。我每到北京,总要到位于王府井大街的中华书局小憩交谈。当年一些老编辑总谦抑地说,作者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作者的支持,他们就无事可做了;我则认为作者如果没有编辑,那你的著作,只能藏之名山,无出头之日,所以编辑也是作者的衣食父母。渐渐地,“互为衣食父母”就成为我们的共识。其中,我最常去的地方是崔文印先生的办公室,我和崔文印先生谈得最多,因为他重听,杂事少,能坐下来畅谈。交谈的内容也多围绕着我的写作计划。我向崔文印先生谈过我在增订《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和撰著《清人笔记随录》、《书目答问汇补》等书,崔都表示支持,甚至表示即使退休也要当《书目答问汇补》的责编。其间,中华书局有点人事波折,许多学术著作被搁置。即使如此,崔先生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我的著作出版,屡次陈言,甚至写书面报告力争。直至书局恢复正规,我的著作被列入选题,我才知情,甚为感动。我的另一部学术工具书《近三百年人物知见录》在上世纪80年代初即将定稿时,赵守俨师弟即曾邀约在中华书局出版。中间因经办人的处理失误,才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当守俨得悉后,非常遗憾,一面向我致歉,另一方面再次约我,如果日后增订,一定要在中华书局出版,表现出一位出版家敬事而信和对作者尊重的真诚。可惜后来这部书由中华书局出版时,守俨师弟已英年早逝,令人欷嘘。中华书局的继任领导人李岩为争取实现守俨的遗愿,曾亲自出面与数家出版社领导折冲,终于使《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增订本)》在中华书局落户,实现了守俨师弟的夙愿。中华书局为一位普通作者的一部普通著作,两代领导人信守诺言的精神,当今已不多见。“互为衣食父母”的共识,得到更真实的体现。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的30多年过程中,我和中华书局联系频繁,与中华人的交往密切。“互为衣食父母”的精神日益彰显。中华书局有些业务上的事多有所咨询。我的著述亦多由中华书局出版。回顾这30年间,我在中华书局出版过《目录学浅说》(初、再版)、《古典目录学》、《史记选》(初、再版)、《三学集》、《皓首随笔丛书――来新夏卷》、《清人笔记随录》、《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增订本)》、《书目答问汇补》和点校的《阅世篇》、《清嘉录》等。一个作者在一个出版机构能在30年间出十多个版次的著述,也算是少见的。我不能不感谢中华书局领导的扶持,更感谢各位责编:陈抗、柴剑虹、崔文印、李晨光、张继海、陈志刚、张荣国的难得友情和认真负责的精神。我的学术成长与中华书局是密不可分的。
中华百年,值得庆贺。“百”是中华民族祝愿吉祥的语词,百岁是人瑞,百尺竿头象征事业的大展宏图。中华书局在头一个百年作出对中华文化应有的贡献,是中华文化向前发展的一股动力。预祝中华书局在第二个百年继承前此的优良传统,多出学术著作和普及文化读本,在第一个百年的基础上更显辉煌!
2011年岁暮写于南开大学邃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