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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0年12月29日 星期三

    2010年度阅读:夹攻中的奋斗

    《 中华读书报 》( 2010年12月29日   15 版)

        ■江晓原(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系教授)

        读书这件事情是越来越难了,因为做这件事情需要越来越大的毅力。困难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红尘俗事,现在大家都感觉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管理者则是越来越不想让人清静下来;另一方面是诱惑,好容易偷闲半日,总可以读书了吧?无奈诱惑——对我而言主要来自电影——又来捣乱。所幸在这样的夹攻中,2010年我居然还是读了一些好书,也算差堪自慰了。

        据说在中国,只要一本书与“科学”沾了边,就不可能畅销了。所以宏篇巨帙的《〈自然〉百年科学经典》(英汉对照版),预计出版10大卷,由Sir John Maddox、Philip Campbell、路甬祥联合主编,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麦克米伦出版集团·自然出版集团联合出版,放在书店多半令人望而生畏。我披阅了已经出版的第一、第二卷,感觉不错。

        最初听说此书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又要为科学建立一座“正确”丰碑了——这些从《自然》杂志上选出来的文章,一定会显示出这样的一幅图景:科学发展的历程,就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让一个成果接着另一个成果。等读了李政道的序之后,发现倒并非如此。序中说:“科学精神并不是认为科学万能,科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它应该是一种老老实实、严谨缜密、又勇于批判和创造的精神,更重要的是,它具有一种坚持为人类福祉而斗争的信念。”这种对“科学精神”的定义,否认科学万能,强调人类福祉,已经带有对唯科学主义的批判色彩。李政道还支持在本书中“将一些后来证明是错误的文章囊括进来”的做法。关于这一点坎贝尔在前言中有更多的阐述,他主要提供了两个理由:

        第一是这些已经在本领域被证明是错误的文章,可能对别的领域有过启示作用:“这样的文章并不只是具有历史价值,他们可能对科学的其他领域发生的事情有启示作用。”第二是应该尽量忠实呈现历史真相。本书在这方面相当勇敢——书中甚至收进了一些在主编看来“简直算得上是臭名昭彰”的文章,比如关于“水的记忆”的文章,以及关于名噪一时的“冷核聚变”的文章。这两个事件现在基本上被科学共同体界定为骗局。

        虽然我通常看见畅销书就愿意躲得远点,但畅销本身毕竟不是罪过,况且对于丹·布朗我本来就不排斥——因为他的小说有思想。所以“很赶时髦”,在今年年初《失落的秘符》中译本一面市我就读了。这部小说最大的思想价值,其实和作者在《天使与魔鬼》中的思想一以贯之,即强调有一些知识是人类目前还不应该获得的。这在《天使与魔鬼》中是欧洲实验室搞出来的超级现代的“反物质”,在《失落的秘符》中则是共济会世世代代守护的“古代奥义”。《失落的秘符》中的迈拉克,代表了人类的贪婪恶行。本来贪婪无论如何都是恶行,但是我们以前习惯于给出一个例外,即对知识的贪婪,这不仅不被视为恶行,反倒常被视为一种美德,而丹·布朗用小说故事表明,这个例外也同样不应容忍。

        在《深圳商报》2009年度十大好书评选中,《万有引力之虹》以高票当选第二名。此书因其大胆离奇的情节、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出版后引发广泛关注和争议,誉之者谓之当代文学的顶峰,“20世纪最伟大的文学作品”,毁之者谓之预告世界末日的呓语。而故事后面广阔的社会文化背景则展现了色彩斑驳的历史画卷。小说围绕着德国以V-2火箭袭击伦敦的故事线索展开。“万有引力之虹”即指火箭发射后形成的弧线,因火箭在当时显得威力强大,作者以之作为死亡象征。作者又将热力学第二定律引发的前人哲学猜想“热寂说”(随着“熵”的单向增加,终将在全宇宙达到完全的均衡,宇宙即成死寂世界)引入小说,故“万有引力之虹”同时也是现代世界终将灭亡的象征,因而被用作书名。

        这部作为后现代文学中经典之作的巨著,情节复杂,扑朔迷离,由许多零散插曲和作者似是而非的议论构成,内容包括现代物理、高等数学、火箭工程、国际政治、性心理学、变态性爱等等。例如,小说以不少篇幅描写德军军官的性虐待狂和性变态,又论述科学技术总是和性欲结合在一起并走向灭亡云云。有人称阅读此书为“阅读自虐”,但我的感觉并非如此,而是颇有些似乎不怀好意的兴奋。

        埃科的《〈玫瑰的名字〉注》中译本,是今年一本令我印象深刻的小书。埃科在其中大谈他创作《玫瑰的名字》之缘起,说他最初拟的书名是平庸乏味的《修道院凶杀案》,后来则“梦想”将小说取名《梅尔克的阿德索》,但最终他认识到,对于小说而言“一个书名应该把思绪搅乱,而不是把它理清”,所以取了《玫瑰的名字》这个莫名其妙的书名,事实证明效果非常好。至于最初的创作冲动,埃科说是“我想毒死一个修士”——这种成功之后的“英雄欺人”之谈,自然不能当真。反正“我写了部小说,因为我想写小说。我觉得,对于着手讲故事来说,这理由足够了”。

        倒是埃科谈他创作这部小说的工作过程,颇有意思。他用夸诞的措词将它称为“宇宙学行为”——“要讲故事,首先要建造一个世界(宇宙)”。他写小说的第一年都用来建造小说所需要的世界,例如阅读大量中世纪宗教文献、设想有哪些人物、设想故事发生的场所乃至建筑物(例如那个迷宫图书馆)等等。他认为,一旦有了这样的世界,故事就会自动在其中发生,凶手就会自动在其中生成……。

        要谈我2010年的阅读生活,如果完全忽略我阅读过的那些博士论文,我觉得是很不公平的——毕竟我花了许多时间来阅读它们。事实上,我每年都要读好些博士论文,但今年穆蕴秋博士的《科学与幻想:天文学历史上的地外文明探索研究》给了我特别的喜悦。这当然主要不是因为作者是我指导的博士并且以优异成绩毕业,而是因为这是国内第一篇对历史上的科学幻想进行科学史研究的博士论文。穆小姐在这篇数十万字的论文中,以地外文明探索为个案,收集分析了许许多多我们今天难以想象的史料,这些史料表明,在天文学发展史上,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们,曾经发表过多少在今天看来完全荒唐无稽的论述!科学家们曾经走过多少弯路、遭遇或制造过多少骗局!而所有这些奇情异想、大胆猜测、探索过程、弯路骗局,后来统统都被从“科学的历程”中清除得干干净净!难怪我们通常读到的科学史著作,总是一座座“正确”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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