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果真异表吗

    ■韩林

    中国古代相术是神秘文化的一个分支。相术是根据人的面貌长相、五官布局、气色骨骼、手纹脚纹等来推测人未来的气运劫数、吉凶祸福、贫困贵贱的预测术，因以面貌为主，故又称相面。

    武则天年幼时，名士袁天罡（纲）曾给她看相，断定她将来会成为帝王。关于这个故事比较早的记载是《感定录》。《旧唐书》简单改写了《感定录》中的内容：袁天罡相杨氏，认为她会生贵子；相元庆、元爽，可做高官；相韩国夫人，大贵而不利其夫；相武则天，说她富贵之极，若是女人则当为天下主。《新唐书·袁天罡传》中关于相杨氏、武氏兄弟及韩国夫人的内容基本一样，关于武则天的则略有不同，“后最幼，姆抱以见，绐以男”。用了一个“绐”字，“绐”是伪装、欺诈的意思，是说武家的人故意把武则天打扮成男孩，欺骗袁天罡。袁天罡如此神机妙算，竟然没有认出是个女孩，不合情理。《新唐书》与《旧唐书》相比，把故事内容写得更合理。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袁天纲相武后”条载：唐史载武后之幼。母抱以见袁天纲。绐以男。天纲视其步与目。惊曰。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作天子。

    袁天罡在唐朝是非常有名的术士，两唐书皆有传。他曾受到唐太宗的礼遇，并为当时许多名流相过面，无不准确。他认为武则天“龙睛凤颈”，是人主之相。古代相术中冠以“龙”“凤”来形容的相貌大多都是贵相，在大多数情况下，龙指帝王，凤指后妃。五官之中，眼睛的形态非常重要。汉代许负的《相法》中载“目秀而长，必近君王；龙睛凤目，必食重禄”。相术中所说的“龙睛”指的是眼型细长，眼尾尖小，单眼皮，眼珠圆润，黑白分明且光彩有神的样子。“黑睛吐光，眼大波长”是典型的贵人相。相传刘希夷所作的《神异赋》中说“龙颜凤颈，女人必配君王，燕颔虎头，男子定登将相。”所谓龙颜，就是龙头，指方额头。多数人的额头都是圆的，龙的额头都是方的，如果人的额头是方的便称为龙头。袁天罡综合武则天的长相及步态等，断定她将成为“天下主”。 

    中国古代有崇拜“天”和“圣人”的传统，圣人因为扮演了沟通天人之间的媒介而被人们所崇拜。既然能够通达于天，则必与凡人有不同之处，其中表现之一就是圣人天生就有异表。古代典籍中有很多这方面的记录，如黄帝龙颜，颛顼戴干，帝喾骈齿，尧眉八彩、舜二瞳子，禹耳三漏，文王四乳，皋陶马喙，孔子反宇等等。封建社会形成以后，集权制的发展，使帝王集中了“天”和“圣人”的双重身份，原本对上天和圣人的崇拜都汇聚到帝王的身上。如刘邦“隆准而龙颜”，光武帝刘秀“隆准，日角之象，此天命也”。诗歌中“隆准飞上天，重瞳亦成灰”（苏轼《送郑户曹》），“王者从来云不死，共疑隆准及重瞳”（徐渭《亚夫墓》），说明重瞳与隆准等异貌已经成为帝王的标识。其它的如刘备双耳垂肩，双手过膝，杨坚“五柱入顶”，朱元璋“奇骨贯顶”，努尔哈赤脚底有七颗红痣等等，不一而足，这都是“圣人皆有异貌”的思想移位到帝王身上的结果。

    神化帝王的需要与袁天罡相面结合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一方面，相面对象居于高位提高了袁天罡的影响力。从两唐书来看，袁天罡相面的几个对象最后都身居高位，影响一时。另一方面，袁天罡较高的影响力，使武则天及其追随者选择袁天罡的相术以抬高武则天的地位。

    （选载四）

    （《武则天形象的文化建构及阐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