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酒鬼”

    ■【美】托马斯·索威尔

    美国民族的形成实乃整个人类历史上的一大奇观。多少年来，有4500万之众越洋过海，从世界各大洲来到美国。爱尔兰人是美国城市里第一批重要的种族。

    爱尔兰靠近罗马帝国的疆界，处在欧洲的外围，政治上是孤立的，文化上是封闭的。千百年来，爱尔兰的历史就是一部充满流血起义和血腥镇压的历史。英国人曾一次屠杀过600名犯人。蔑视加无情，就是英国人对他们的态度。提到爱尔兰人就称之为“不过是个爱尔兰人罢了”。

    在爱尔兰历史上，最触目惊心的事件之一，乃是1641年的造反。先是有成千上万的新教徒惨遭杀害，接着又有成千上万的爱尔兰天主教徒被克伦威尔屠戮。在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交战中，有50多万人——约占当时爱尔兰总人口的1/4——死于兵燹、饥荒和疾病。英国在战胜爱尔兰之后，颁布了所谓的惩罚性法律，剥夺了爱尔兰人许多基本的权利。由于不得不为自己提供通常是由政府提供的机构设施，爱尔兰人不但培养了高水平的组织本领，也锻炼出本领规避他们认为是非法压迫他们的政府机构。这两种本领对于爱尔兰人在美国发展壮大其政治权力，是大有用处的。

    爱尔兰人并非简单地因贫穷或缺乏教育而沦为“下等阶级”的。他们的地位带有世袭的种姓制性质，也就是说，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足以使他们在具有如此结构的社会里上升到与他人平等的地位。爱尔兰人因积极性低落的社会环境而蒙受了更长远的损失。在同情者和批评者当中，都异口同声地说爱尔兰人“懒惰”。

    爱尔兰人还有一种生活特点，日后也将继续影响他们移居美国之后的风气，那就是他们会酿造世界上最佳的几种威士忌酒，经济状态和社会气氛也确实为他们提供了必须饮酒的充分理由。在18世纪，威士忌比面包还要便宜，酗酒现象普遍存在于爱尔兰城乡居民之中。

    从1830年代起，爱尔兰人的普遍贫困状态又不时被谷物歉收和灾荒所加剧，向海外移民的人数也普遍增加。虽然按爱尔兰本国的标准来衡量，爱尔兰来美的移民不是最穷的，但按美国的标准来衡量，他们可谓是一贫如洗。

    一般来说，他们付过越洋旅费之后，身上一文不名，所以刚到美国时，就只好在抵达口岸，主要是波士顿和纽约，凑合着安顿下来。这些来自爱尔兰的乡巴佬，缺乏在大城市营生的技能。然而他们也有其长处：多数人说英语（爱尔兰方言盖尔语已在英国人统治之下消亡了），又有过半数的人是识字的，而且北美那一套盎格鲁撒克逊制度，与英国强加在他们的母国爱尔兰的制度如出一辙，他们对此早有领教。他们还在政治上培养起了自己的组织能力，并形成了一个由他们的天主教神父构成的可靠的社会和政治领导队伍。

    当第一批爱尔兰移民在1820年代到达美国时，他们是从城市行业阶梯的最低层干起的，男的干体力活，女的去当佣人。他们挤在质量最差的住房里——比贫民窟还要糟糕，在那种生活条件下，疾病易于传染，火灾易于蔓延，并滋生诸如暴力、酗酒和犯罪等社会问题。他们通通被认为是酒鬼、无能之辈，在就业上到处吃闭门羹。他们生活的艰辛情况，可以用19世纪有人说过的一句话来概括：“你很难见到一个头发灰白的爱尔兰人。”因为他们的平均寿命是40岁。

    经过几代人的痛苦历程，爱尔兰人的地位才慢慢地赶上来。鼎鼎大名的肯尼迪家族，当年发迹也是缓慢的。第一代肯尼迪于1848年由爱尔兰抵美，直到去世，一直是个劳工。他的儿子有起色，家境转好，以至能将第三代肯尼迪送去读大学。这位就是约瑟夫·肯尼迪，成了大富翁，从而使得第四代的约翰·肯尼迪当上了美国总统。

    （选载一）

    （《美国种族简史》中信出版社2011年出版 沈宗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