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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8年04月07日 星期六

    吴为山的魔法

    《 文摘报 》( 2018年04月07日   06 版)
    吴为山《昙曜》

        大同有举世闻名的云冈石窟,其中最重要的五个洞窟是由一位叫昙曜的僧人主持开凿的,历来被人们称之为“昙曜五窟”。今天的云冈很想为他本人立一个雕塑,然而遗憾的是,所有的历史文献都没有留下有关他形象的记载。要为他立像,只能写意。因此,云冈呼唤了吴为山。

        吴为山雕塑的昙曜,从前额、眉弓、鼻梁可以约略看出是西域人士,但显然又是充分汉化了的一位高僧。微微下垂的眼皮,表现出他的谦和坚贞,让人想到他在太武帝灭佛期间潜迹民间又不弃法衣的定力。但是,佛教又给了他通体超逸的风范,这一点也被吴为山表现出来了。

        大同市出于对吴为山雕塑昙曜的信任,也引进了他雕塑的孔子和老子。

        历史留下了孔子外貌的一些记述,但都简约、抽象,比较可信的只有一条,那就是他个儿比较高,身体不错。对于老子,则全是想象。在这方面,即使很像“写实”的古希腊哲学家的雕像,包括后来米开朗琪罗、罗丹等人对历史重大人物的雕塑,看似逼真,其实也是出于猜测。只不过,他们把这种猜测引向了模式化赋形,让雕塑对象成了一种哲学家、艺术家的模本,连发式、胡须、肌肉、衣袍都归入了一系列模型。佛像雕塑也走了近似的路,即让猜测走向模式化赋形。这样的雕塑,对于精神表达,很有局限。对此,西方现代主义作出了大胆突破。现代主义雕塑不在乎逼真,更不在乎模式,只是竭力追求在抽象造型中的结构力度。这一来,逼真的外形也就框不住精神体量了,而抽象造型的结构力度反而会推动精神洪流的决堤奔放。

        但是,吴为山站在孔子和老子的思维路线上,不主张“决堤”。他把现代主义的奔放之力,安置在近似写实的造型能力上,因此我们看到了笑容可掬的孔子和老子。但是,从线条的洒脱自由,到材质的强力呈示,都在提醒我们:这是一种暂歇于人体中的大意态、大风貌、大神采。这里就出现了“写意雕塑”的另一个特性:意念越浩大,形象也越抽象,渐近“天意”。由此,“猜测伟大”,也就上升为“摹写天意”。

        吴为山雕塑孔子和老子,就是在“摹写天意”。这样,“写意”二字也就不再仅仅在说一种风格,而是直逼艺术创造的极致状态,即“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中间的“人”,既是雕塑的对象,也是雕塑家自己。出于“天人合一”的境界,在孔子和老子的造型中,就有大量自然元素介入。例如,从脸部到身体再到衣着,处处如山岩,如瀑布,如藤葛,如溪流。自然元素的不规整、不圆熟、不直拙等等特征,就这样生愣愣地闯入了造型,使造型更近于自然,更融入自然,毛毛糙糙,浑然天成。于是,孔子和老子也就成了苍茫自然的一部分,这也符合他们自己的终极思考。

        不错,吴为山是一个“叩问天意”的人。但是,仅此一面,还不是完整的他。他还有重要的一面,叫作“裹卷人气”。他的雕塑,让青铜泥石也浸润着最浓郁的人气。于是,真实人物的具体形象也成了他的基本素材。但是,与茫茫世间的芸芸众生不同,这些真实人物的具体形象一旦到了他手上,就出现了绝不寻常的神采。

        吴为山的魔法,是努力抓住这些人物的“神情之要”,并把它夸张成一种具有感染力和冲击力的造型关键,而把其他不重要的造型素材都模糊、省俭。结果,往往是模糊之处最动人。模糊,是因为有意态渲润,神情波荡。只要在这种模糊之外有了过多的真实细节,反而成为障碍。

        (《北京青年报》3.30 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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