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候鸟之中,鹤是能飞的,季节转换,寒暑更替,生命传递,南来北往。
曾经拍摄过《迁徙的鸟》的法国导演说过,飞翔对鸟来说,不是人们想象的什么乐趣,而是为了生存而拼搏。它们要穿越云层、迎着暴风雨,许多困难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因此,鹤和鸟之类,除了有一身丰满的羽翼,还要有自信和勇气。
也有些鹤不愿意飞,或者飞不远。贪恋眼前的衣食无忧,舒适安逸,渐渐失去野性。
在苏北盐城丹顶鹤自然保护区,十几只被人工驯化的鹤在做着低低的飞行表演。它们的鸣叫,激越、高亢。扇动翅膀,呼啦啦地腾空而起,细长的颈脖,修长的腿,伸展开来一条流畅的直线,飞翔一圈后,又折回。这是九月的草滩,天空中没有野鹤的踪影。
古人养鹤,鹤不会飞走。苏东坡《放鹤亭记》里说,他的一个朋友养着两只鹤,训练有素而又善于飞行表演,早晨往群山围坐的西山缺口方向放飞,任由它们神态自若地或立于坡上、田野,或翱翔于云端。傍晚,两只鹤则沿着东山,又飞回来了……
诸葛孔明早先是只闲云野鹤,躬耕陇亩于南阳,虽满腹经纶,却不想飞。是刘备三顾茅庐,才有了这只三国俊鸟的一飞冲天,鹤鸣九皋。
一个人年龄大了,就变成“鹤不飞”。朋友老鲁,多年前,只身云游,在南方一家报社做副刊编辑。一次,我问老鲁是否打算在那个城市一直待下去,老鲁摇摇头说,当然要走,25岁之前离开小城,30岁离开省城,以后到更远的地方。前几天,听说他回来了。见到老鲁时,他的下巴已经有了稀疏的花白胡须,老鲁说,我妈老了,回来就暂时不想走了。
飞走的鹤,凭借的是体力。当然,还有一飞冲天的翱翔愿望和激情。鹤飞走了,还会飞回,而人不一样,即使绕了一大圈回到原点,一切均已改变。
不是能飞的东西,就必定飞远,也有“鹤不飞”。
(《北京日报》12.14)